Day 25 Farewell Icebreaker
Hobart, Tasmania (average 12 knots, total travel: 9790km)
45°52’S 147°19’E +16℃
我在破冰船養成了一個優良習慣,就是早起,每朝新哥還未在廣播系統發聲,我便已經眼碌碌從上格牀俯瞰房間動靜,然後輕手輕腳爬落地,以免驚醒睡得有如死豬的房友。正是相見好、同住難,住三人房,生活和諧之道,第一,就是要作少許犧牲,早起一點,可免爭用廁所。第二,要緊記無論如廁、潄口或洗澡,務必速戰速決,慎防製造「廁霸」的惡劣形象,因為房友辰時卯時都可能有生理需要,可是船上又不設公廁,只能在房間苦候,若每次都發覺是我佔著茅廁,必定大扣印象分,影響房友之間的感情。第三,要巴結左鄰右里,萬一房友變身「廁霸」,自己也不用恐慌,可到隔壁找個方便之門,以解燃眉之急。
愛上泡吧的阿信,今早一如既往,又成為起牀的包尾大班,昨晚她究竟幾點鐘回來呢?房門不設門鎖,雖有隱憂,但也有好處,起碼不會有人因沒有帶鎖匙,夜半拍門吵醒全房人。而我和阿信的起牀時間,一早一晏,跟莉特配合得天衣無縫,每當我梳洗換衫完畢,後腳剛離開房間,出發食早餐之際,莉特便較準時間補位進廁所,減少我們在狹窄的房內發生屁股相撞的機會,到她外出用餐時,阿信還未願起來,所以我們三人每朝都相安無事,天天有個愉快的開始。但聽聞阿信說,另外一間三人房,團友鬧得面左左,就是為了爭廁所。都是多得我自幼在香港屋村長大的艱苦訓練,一家五口共用一廁,累積了寶貴的教訓,學識忍讓,可是外國人門高樓大,一家多廁,那會懂得共住斗室的生活秘技呢?
我懷疑破冰船半夜已抵達塔斯曼尼亞,因為在睡夢中也彷彿感到引擎靜止了。海上之旅即將結束,緊接是一個陸上旅程等待著我,可能同樣精彩,然而心裡若有所失。我把行李擱在走廊一旁,納悶地步往餐廳,盤算著窗外是甚麼樣的景物,是晴、是雨?
糟糕,美麗的塔斯曼尼亞,竟然掉著淚迎接我們,天色慘灰,惹得我有點傷感,在水中央的日子終於過去,破冰船已泊在碼頭,完成另一次歷史任務,但她只能在此小歇半天,到下午五時補給完畢,便要全速駛回威海衛。
今天的自助早餐似是乏人問津,一定是太早了,很多團友還未酒醒,而且再豐富的美食,吃了廿多天總會有點膩,不過我好運,因為船上有幾個日本團友,特別請廚房每朝早弄點日式早餐,我常常老實不客氣去他們的小餐桌,取些味噌湯、稀飯和紫菜,換換口味,清清腸胃,只有很少的老外曉得這個小寶藏,不過,看來大多數外國人,早餐都吃不慣日式食物,無論天氣多冷,他們似乎也不介意吃冰凍的水果、優格 Yoghurt 和果汁,身體和腸胃比我的強百倍。廚房真厲害,今早還有西生菜做沙律,然而撐了廿五天航程的生菜,難免露出疲軟之態,青綠菜葉黯然失色,葉邊更泛著枯黃。
我悠閒地吃罷早餐,吃的比平日增量一倍,為何我忽然變成大胃王呢?因為從今朝開始,我便打回原形,由豪華團友極速變為背包客,從塔斯曼尼亞出發,環遊澳洲,不只奔波勞碌,還要省吃儉用,所以不容放過任何免費的勁食機會。餐廳這時才漸漸出現人龍,排隊取食,而岸邊也繁忙起來,新哥和工作人員冒著冷雨打點一切,雖然我還捨不得離去,可是我的行李箱已乖乖地上了岸,和其他友伴淋著雨排長龍,若不是新哥機警,弄來膠布擋雨,我那撞得東歪西斜的箱子,不滲水才怪。
臨別在即,漏了甚麼沒有?
有啊,在破冰船有個規矩,為安全起見,每次離船,每個人要先去告示板,把那個代表自己的白色膠泥碼翻轉,以紅色背面示人;回船時,切記將紅泥碼轉以白色朝外,方便新哥點人數,一眼就知少了那一個,立即做南極大搜索。記得我有次很烏龍,回船後翻了阿信的泥碼,以為是自己的,後來廣播系統傳來新哥之聲,打鑼訪尋我的下落,我遭眾多團友揶揄,十分丟臉,趕快報告新哥我已安坐船上之餘,還要到告示板修正,乍見萬白叢中一點紅,可是我的臉紅得比它更勁。
今次最後一次離船,我要去翻翻我的泥碼,留下一記紅色,和破冰船正式道別。
後語:
破冰船歸心似箭,在塔斯曼尼亞只留了半天做補給,她在傍晚離開港口的一刻,我這個不願回家的遊子,獨自徒步上了一個小山丘目送她。看著這隻指頭大的小黃船,玩味著那三個星期的白色之旅,始終覺得不可思議,南極與我何干?為何進到我這個香港人的生命裡?
我霎時衝動,拋開各種恐懼,糊里糊塗地闖入這個奇妙世界,感受到天下間還有一個地方,是那麼純潔,那麼勇敢。有位美國的小說家曾說,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個南極,潔淨澄澈,可是我活在繁擾的東方之珠,五光十色,紙醉金迷,何曾找到心中那個小南極?
幸好我抓住這個機會,勇闖南極,如今每當我擠身在彌敦道,巴士的廢氣噴得我死去活來之際,只要閉上眼晴,馬上有如移形換影,飛越數萬里,置身恬靜無人的白色大陸,暫忘身邊的種種無奈。
可是,無奈的景象,無處不在,例如在火車或地鐵,營營役役的眾生,若不是累得打瞌睡,便是耗費僅餘的精力玩手機,或沉醉於打遊戲機,身心靈難以自由奔放,縱然在小小的香港,其實也有不少遠離繁囂之地,能洗滌疲累的精神,可是有多少人會在公餘去享用一下?
二O一二年初,載我去南極的破冰船已作告別之旅,以後不再做遊客生意;而我,也許永遠不會再訪南極,然而,我的南極之行,卻把我和世界連繫起來,想不到剛剛完成南極遊,我竟大著膽子,不只去了樂伯的家裡作客,還去了兩位澳洲團友的家小住,其中一位的家居甚有特色,是由一家有百年歷史的小教堂改裝;其後,我又在當地交了不少新朋友。去了一趟遙遠的冰封大陸,竟讓我更願意打開自己,認識世界。
只是,我的心底裡,有點羨慕歌露的玩偶悉尼,盼留在南極這片至純之地,不想回家,好想一直流浪、消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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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船把我由南極送到塔斯曼尼亞,既然一場來到,以前又未曾到這個澳洲小島一遊,當然勿失良機,瀟洒走一回吧!想不到我由Tasmania遊下遊下,家訪完南極導賞員樂伯,更北上澳洲大陸,去訪尋南極團友,後來幾乎遊勻澳洲,樂而忘返近半年!澳洲究竟有何吸引力?不如跟我一齊來看看吧!
出發澳洲,由塔斯曼尼亞開始……
破冰船停泊在碼頭半天做補給,隨即開赴俄羅斯。
塔斯曼尼亞流淚相迎,有長長的帆布遮雨,希望我的行李不會入水。
每次離開破冰船都要守規矩,將白色面的泥碼反轉,亮出紅色一面。返船時要轉回白色,以示團友已安然回船。
告別破冰船,依依不捨地反轉我的泥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