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初下的黑獄,令人不寒而慄。
今天沿塔斯曼尼亞東岸由北向南走,可說是由天堂走到地獄,先尋訪景色醉人的酒杯灣,終站是聞名澳洲的監獄阿瑟港 Port Arthur,各人可決定是否貼錢買難受,夜探鬼故事多多的十九世紀牢房。
酒杯灣 Wineglass Bay 位於菲善勒國家公園 Freycinet National Park,這個被譽為擁有最完美曲綫的海灣,為何以酒杯為名呢?其中最為人受落的講法,簡單而浪漫,就因它的曲綫像隻酒杯,另外還有一個更令人震撼的說法,是在這裡曾經大量捕殺鯨魚,鯨魚血把海灣都染紅了,十分血腥殘忍,但遠看就有如注滿了紅酒的酒杯,所以命名酒杯灣,那個說法屬實,見仁見智。
經多日長短途行山鍛鍊,這回行個多小時山路,往高峰眺望酒杯灣全景,雖然有點氣促,但為了一睹傳聞中的無敵海灣景,體內似爆發無窮動力,越行越有勁,由於這兒是旅遊熱點,指示清晰,而且山徑只有一條,就算小孩子也不易迷路,所以 Wombat 讓各人自由活動,他也樂得忙裡偷閒。
踏上眺望台,親睹酒杯灣,可能是盛名所累,酒杯灣美是美,卻沒有想像中的醉人,也許是天色灰暗,令她有點失色,也許是我已到過塔斯曼尼亞的其他海灣,所以她已不算稀奇,我不禁幻想海灣出現血染的風采,會是怎麼模樣,要多少鯨魚才能把這個大灣薰紅?眼下這個灣,真的曾有這樣恐怖的事嗎?只有蒼天能回答我,老子不是說過,天之道、不言而善應麼?怎麼這時她卻沉默了?
往沙灘去找答案,疏落的林木有影兒閃動,像隻小袋鼠,看見牠,比看到沙灘更興奮,可憐的酒杯灣,慘比一隻小動物搶了鏡頭,這也難怪,由低角度看,這裡和一般海灘差不多,昨天我們到過的火海灣,周圍有如火煉的巨石,要比這個光秃秃的灘頭有特色得多。
不過,我最後都認為酒杯灣比其他的海灣親切得多,因為我遇上一位非常友善的公園管理員 Park Ranger,她名叫 Jenny,穿著一身整齊的戶外製服,安坐公園入口的一套木桌椅上,枱面擺放各類書籍、動植物標本,以及毛公仔,見她笑面盈盈,我老實不客氣去問問她,在海灘所見的是否袋鼠,她一看我的電子相機照片,便笑說那其實是 Wallaby,我想,除了澳洲人之外,誰也分別不出來,她見我滿臉問號,於是翻出圖書來詳加解說,為免為難伊人,我裝出一個滿意的樣子,還好奇地問她,有沒有 Wombat 的照片呢?她把那書翻幾翻,亮出一隻灰啡色、像小熊的球型動物,樣子可憐又趣怪,這就是我們領隊的縮影吧。
Wombat 不負眾望,帶我們到 Kate’s Berry Shop 吃雪糕,滿足大家一日一冰淇淋的小小心願,這店不只士多啤梨雪糕受歡迎,還有一種草莓白酒也甚有特色,店員很好客,七手八腳賣雪糕之餘,又請我們試飲冰涼芳香的果酒,活在這個時空的澳洲多幸福,百年前那些本地教師泉下有知,這代人可以隨意飲酒吃雪糕,一定羨慕得要死多一次。
百多年前的澳洲,學校對老師來說,就像個剝奪人身自由的監獄,而實際上,這個在南半球的大島嶼,當時正是無數英國犯人流放之地,工業革命改變人們的生活型態,無力轉型的人民,挺而走險,當然難逃法紀,捱不了餓的兒童偷麵包去,那管他只有八歲,無論犯事多輕微,也被視作公敵,不論男女老幼,危及私有財產者,通通被逐出國門,飄越重洋,到澳洲這個渺無人煙的新興殖民地坐牢。
當我們南下,漸漸駛近全澳洲最大規模的監獄阿瑟港,路上不難看到犯人留下的遺跡,Wombat 特意駛過一道樣子古古怪怪的石橋,這道名為 Spiky Bridge 的石橋短得稍縱即逝,團友都緊張得嚷著要下車拍照,要看清楚在圍欄上尖尖的東西是甚麼,當年犯人在此勞役的苦果,今天像一件工藝品供人欣賞,世紀石橋看來經政府悉心保存,外貌完好。誰人不愛為祖先貼金,那會儍得承認自己是罪犯之後?珍而重之保育這類文物,不單止不斷提醒國民有條屈辱的根,更唯恐天下人不知,索性將阿瑟港這個舊監獄,打造成旅遊熱點,不怕丟人現眼,國家歷史上毫不光彩的一頁,換作別的政府,巴不得用種種方法去遮瞞,抹掉人們的記憶,抹不掉的話,則推說事情已經過去好久,提有何益,忘掉也罷,但偏偏澳洲人就是如此坦然,佩服佩服。
Ghost Tour 夜探黑獄,是阿瑟港新興的旅遊節目,每晚吸引不少好奇的遊人,由監獄博物館員工親自導賞,待傍晚天色轉暗之時,橙色、藍色射燈投向殘破的磚樓,凝聚不寒而慄的氣氛,三十個來自不同世界的遊人,在不動聲息降下的夜幕中,怯生生地挨向漆黑的草坪上唯一的光源 ─ 領隊手中的三盞蠟燭提燈。
一直沉默不語的領隊,儘管露出友善的微笑,但掩映的蠋光由低角度照著她白白的臉龐,令人感覺有點陰森,她沒有大聲公,只是用低沉的聲綫叮囑大家安靜,排成單行跟著走,一支提燈會由她帶著引路,餘下兩支,她則挑選有責任感的隊友掌燈,一位走在龍頭,一位守住龍尾,在龍尾的一位還要自認夠大膽,周圍已是黑沉沉,我真想拿支燈壯壯膽,可惜自問無力擔當如此重要的崗位,從勇於舉手的數人之中,領隊毫不猶豫揀了兩位小朋友,以資鼓勵,真是後生可畏。膽小怕黑的我,趁混亂之際,竄進龍頭位置。
步過草坪,穿過一所由囚犯建造的十九世紀哥德式教堂,進入平房區,左穿右插,要到那裡去呢?黑暗中的大監獄像個神秘迷宮,隊友不敢怠慢,緊隨領隊,慌怕她消失在黑夜,沙沙擦擦的腳步聲此起彼落,終於在一所小平房停下來,從窗外望進去,裡面只有一片昏暗,若不是領隊有鎖匙,如何得知內裡乾坤?
眾人塞進狹小的居室,陪著我們的仍是無盡的黑暗,和三點白燭光,以及領隊娓娓道來屋子的歷史,這是獄吏的居室,雖是斗室一間,但環境已比罪犯優越得多,然而,住在監獄禁地,每天踏出家門,目的只有一個,就要去壓制別人的心靈和自由,甚至折磨人家的精神和肉體,那管居住條件更好,也不過是人世間的一座牢籠。
離開小屋,我忽然被說不出的詭異感覺籠罩,一時失神,漆黑之中,冷不防腳下有道台階,我頓失平衡,踩了個空,右腳「拗柴」,想不到連日來登山越嶺也沒難倒我,卻被這兩吋高的台階暗算著,真可惡,最慘的是大隊已急不及待開動了,龍尾那支提燈,快要消失在平房的轉角處,我就算痛得一跛一跛,也要死忍追上去。
走在後頭,有如跟著鬼影幢幢,不辨東南西北,還要轉入窄道下石級,好易會再跌一交,真是一步一驚心,這個範圍,應該是監牢沒錯,領隊守在倉門,讓所有團友內進後,竟然咔嚓把門戶關了,幸好她沒有殘酷得捨我們而去,只是叫其他兩位掌燈人吹熄蠟燭,讓我們這群幸福的人兒,感受一下黑獄的恐怖。深沉的監倉,僅亮著她掌握的一點蠟光,大夥就像看舞台劇的獨腳戲──領隊以低沉的聲綫,七情上面地演繹犯人秘辛,配合不知從何變出來的骷髏頭,又即場用口技以及拍枱拍櫈的聲音效果,把觀眾嚇得心肝兒彈到嘴巴裡去,誰會估到這位博物館員工,竟有如此出人意表的演戲細胞。
在黑藍迷離的燈影下,領隊解散各人,特別關照其中一家四口小心上路,原來他們就住在步行五分鐘以外的旅店,從領隊所示的方向,只見一條荒路,我們目送這家人悽然苦笑而去,很懷疑今晚他們能否安睡。我多興幸 Wombat 就在旁邊等著,接我們遠離這片令人毛骨聳然之地。
下回預告: 20 第六天 阿瑟港秘聞
迷人的Wine Glass Bay,曾是無數鯨魚的葬生之所。
在沙灘遇見這隻貎似袋鼠的動物,我們互相嚇了一跳。
親切的公園管理員珍妮,帶齊八寶開工。
假日一家大細來郊遊,珍妮乘機介紹環保訊息。
珍妮告訴我,剛才遇到的不是袋鼠,而是Wallerby。
原來Wombat是這個樣子,醜得好可憐!
菲善勒國家公園這張有型木凳,是大學生作品,在此露天展出,很有意思。
歷史名勝Spiky Bridge,百多年前由囚犯建造。
過了這橋,快到著名監獄阿瑟港Port Art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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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黑獄,獲發證書。
士多啤梨雪糕,好味!再來一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