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Sheila和Frank,天天伴著Freckle在荒漠上路。
五 勇闖澳洲西部(柏斯 - 達爾文)
第十三至十四天 勇闖金巴里
西澳洲的下半個旅程,不只換了導遊,就連旅遊車也換掉─ 大隻又斯文的導遊阿甘,換了瘦小而蒼桑、綽號古怪、名為「雀斑」Freckle 的中老年漢子;而旅遊巴則由小型麵包車,轉了較大的四驅車,來駕馭崎嶇的路況,看來此行往澳洲的大西北 ─ 金巴里 Kimberley,非比尋常,旅遊書所說的金巴利,是澳洲最隱秘之勝地 - Best kept secret,聞說其中一個旅遊點蹦高蹦高 Bungle Bungle,才不過三十年前被無意中發現,真要見識見識。
這個廿一天的西澳遊,旅行社的部署好精密,由兩個領隊分段帶團、南北兩團對開,阿甘以柏斯為基地,帶團北上至埔冧,而距離柏斯三千里之遙、以達爾文為據點的雀斑,則帶另一團人南下,大家在埔冧滙合,有如交換人質,將團友轉移。為甚麼不讓阿甘帶足全程,要中途易將?莫非大西北太荒蕪,除了歷盡蒼桑的雀斑叔叔,稍年輕的都不願來?
老實說,自從風聞新導遊是個「煙鏟先生」,我對此君絶無好感,因為我骨子裡相當歧視煙民,可是,當雀斑介紹他的兩位隨團拍檔 ─ Sheila 和 Frank,我不禁對他同情起來。基本上,澳洲背包團都是一人帶隊,所謂一腳踢,為何雀斑會帶同兩位拍檔呢?其實那一男一女的名字是代號而已,Sheila 是旅遊車,而 Frank 是尾隨的行李小拖車,Sheila 是誰?乃是雀斑的舊女友,他倆既然未能終成眷屬,痴情的雀斑,只好睹物思人,換個方式與她朝夕相對。Frank 又是誰?別誤會,這人並非雀斑的情敵,而是好朋友,好有義氣,包冇甩拖。想來在荒蕪之地工作,長時間遠離家人朋友,孤單到將死物當作生人,真堪憐;我們偶爾來見識一下荒涼,轉眼便可回到溫馨的家,多幸福。
這路上,有多荒涼?
第十三天 達比鎮 -維珍娜峽谷
過了 Fitzroy River Willare Bridge,進入港口達比 Derby,只見孤伶伶的小碼頭,很陳舊,若不是紀念我曾到此一遊,幾乎連照片也不想拍,怪不得這區遊人少至。帶團友來達比,原來為的是看附近的一株巨樹 Boab tree,這樹的中文名好怪,叫做猴麵包樹,我覺得應該改為保齡球樽樹,會更傳神、更形象化,不過,還是搞笑一點,叫它的譯音「煲鴨 ─ Boab」吧,一瞧這煲鴨樹,像有股魔力吸引著我,其實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樹,上個月在柏斯已首次相會,但遠不及這株巨型,這種樹可以活上數千年,眼前這株,至少也有幾百年歷史。土著傳說,煲鴨樹有特異功能,若誰犯事,或傷害大樹,會遭受惡報云云。近前細看,樹旁有個大招牌,原來此樹還有個名堂,叫做監獄樹 Prison Tree,而且有相為證,幾個年青土著眼仔碌碌、被鎖在樹前,他們究竟犯了何事?
看罷說明文字,才明白我會錯意,這株其實應叫做「人質樹」,那些可憐的土著,原來遭人販子綁架,從內陸運往海邊,去珍珠場做苦工,潛水掘珠蚌。望著那幀估計有百年歷史、矇矇矓矓的黑白照,再轉睛回到現實中、那無言的煲鴨樹,想到它曾見證一群又一群被賣豬仔的土人,不知凡幾,如今,受害人和害人精,都已作古,換來現世一車又一車的旅客,連小妹也作古以後,相信它仍會屹立不倒,至少幾百寒暑;想到人生的怱怱,不勝唏噓。
論長壽,我們當然不及煲鴨樹,可是,上天也很公允,賜我們手手腳腳,縱橫天下,不必老是守在同一地方,悶足千年,那管生命短促,最緊要是活得精彩。來吧,趁青春猶在,努力前行。
往那裡去?
去一個比大樹更老齡的石灰石峽谷 Limestone Gorge,名叫維珍娜 Windjana,她三億年前還是珊瑚礁的一部分,聞說在濕季當大水之時,河水奔騰,氣勢迫人,可惜人車難至,只有淡水鱷能棲身,待五月至九月旱季水退,才可內進觀光,時為五月,去得其時也。忽然,雀斑半路中途停下車子,著眾人落車,幹嗎?原來要大家在路旁執樹枝,今晚營火會備用,Campfire?當然咯,這次是名副其實的歷險團,那有背包客舍接待,全程都要露營。吓,剛才不是說,維珍娜峽谷有淡水鱷出沒嗎?豈不是危險非常?還是趕快下車拾多些樹枝,生火趕猛獸。
想不到路旁有那麼多的枯枝,也慶幸我團有不少壯丁,七手八腳收集了一大堆,我只夠力拾些殘枝,他們不知從何處拖來像株大傘的枯枝,要雀斑出動小刀來支解。像小山般的柴枝,如何運走?只見雀斑如猴子般,爬了上 Sheila 車頂,然後叫男生們把樹枝傳上去,有條不紊地綑好,繼續上路。
下午四時抵達峽谷,有山有水,令人神馳,架好了營帳,雀斑下令眾人自由活動,晚餐怎麼辦?之前一段旅程,阿甘把我們分組,團友輪流做伙頭,今晚雀斑竟一人搞定?看看他有何法寶,在荒山野嶺,沒有厨房,弄二十人晚膳,我最擔心並不是他甚麼也弄不出來,要我捱肚餓,令我最憂心是衞生成疑,搞到我犯腸胃病。事關在荒蕪的西澳洲,找醫生和找廁所,同樣屬高難度動作,所以,寧可暫不去峽谷尋幽探秘,先打醒十二個精神,藉故留下,監視雀斑下廚,以策安全。
雀斑獨自一人幹活,見我留下相伴,看來老懷安慰。究竟今晚食乜餸?出乎意料,竟然食魚!如此「名貴」菜色,在澳洲參加了幾個月的背包團,真是頭一遭,為了省成本,主食通常都是意粉,肉食則是腸仔、肉餅等下價貨色。難得的不只是有魚可啖,兼且有飯有菜,相當「落本」,我好奇的是,眼前得個小爐頭,另外一個燒烤爐,怎樣煮夠廿人用的大鍋飯呢?只見雀斑氣定神閒,從車上的小冰箱拿出一大包魚柳,三件一組,鋪在錫紙上,輕灑鹽和黑椒粉,再噴少許油,然後俐落地包好,放到火爐上烤,如此簡便而已。這包在澳洲超巿買來的魚柳,乾淨企理有光澤,冇皮冇骨又乾身,應該幾新鮮,我可以放心食。
飯又如何?不用洗不用煲嗎?雀斑笑說,是用 Parboiled rice,這種生米早已煮成熟飯,只需加熱水浸浸,再隔去水份便成。對唐人來說,似乎稍為硬了一點,不過相當衞生,可以將就一下。菜又怎樣?乃是鬼佬椰菜絲 Coleslaw,生冷之物,不吃也罷。雖無完美配搭,但熱呼呼的一頓飯,加上嫰滑味美的魚柳,令人喜出望外,夫復何求?貪心的我,當然心有所求,大讚雀斑手勢冇得彈之後,問道:明晚 encore 可以嗎?
小姐,對不起,這是今個旅程最正的一餐,因為路程長,先挑隨行最新鮮的食材來吃,以免在燠熱的旅程壞掉。
聽罷,真令人悲從中來。
更悲的還未上演,飯後,沒有在營火會久留,因洞悉那是個煲煙、飲啤酒、吹水集會而已,趕快去梳洗才最上算,我始發覺浴室相當古怪,竟然沒有上蓋,這營地,實在太寒酸了,沒有月光光,也覺心慌慌,赤身在露天之下淋浴,太沒安全感,在黑暗中沖花灑冷水,有點心寒,所以就算在炎炎夏季,也覺得寒,再想到今晚或會變成鱷魚宵夜,更是寒上加寒。旅行,絶對是貼錢買難受。
殊不知,我後來才發現,這營地已算是設施優良,原來在西澳洲,有洗浴設備的營舍寥寥無幾,這晚可算先苦後甜,往後的個多星期,吃的住的,將會一蟹不如一蟹,怎生消受?
第十四天 隧道小河 - 寧謐叢林
在鱷魚的陰影下,竟一夜好睡,難得之極,可能是這地空氣清新,且有萬賴俱寂之感。早晨的維珍娜峽谷,別有一種寧靜美,雀斑率眾齊齊晨運,去看億年化石,大家都好奇地跟著他,誰知在河邊行了不久,便見對岸有小鱷在漫步,河上也有鱷魚在游早水,真慶幸牠們昨晚沒有過河來探我們,雖說淡水鱷比咸水鱷溫馴,但也輕慢不得,怪不得這條列納河 Lennard River,人影不見。
還以為要化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遇上珍奇的古化石,怎知驀然回首,就在路經之石壁之上,便有個烏賊化石 Cuttlefish fossil,樣子相當完整,這麼一件稀世古物,就像普通的一块石頭,並沒有標示,也無人刻意保育,若不是我們有導遊引領,大有可能怱怱而過,忽略了它,多可惜。我想,世上有許多寶貝,曾經在我身邊,唾手可得,皆因自己像隻盲頭烏蠅,糊裡糊塗地錯過了,只能嘆一句,造物弄人。
然而,造物者既然安排我在命中遇到雀斑叔叔,除了看化石之外,究竟有何後著?天呀,竟然又要去看鱷魚,剛才不是已經看過了嗎?而且,在今次的環澳洲之旅,已經看了很多遍,為何要繼續看呢?不覺得有點悶麼?
這次很不同,一點也不悶,說實在,真的很刺激,因為今次要去尋找鱷魚,目的地是隧道小河 Tunnel Creek,雀斑吩咐我們勿穿波鞋,因為要澗水,這時我才識得驚,因為實實在在要下水,萬一踫上水陸兩棲的鱷魚,我如何能逃脫?早前還挖苦說,這 Adventure Tour 浪得虛名,無險可冒,如今真要冒險,又心驚膽怯,看來上天特別為我安排這位雀斑叔叔,為的是要鍛鍊我的膽量。
去到小河現場,一看形勢,更覺雙足發軟,原來小河沒改錯名,端的是在隧道裡、一個天然山洞內,越深入、越黑暗,這群冒險團友,原來都早有準備,紛紛拿出電筒照明,來自德國、身型健碩的女郵差 Sandra,更加有型,前額忽然放光,她用的是 Headlight,把小燈套在頭上,便可騰出雙手和大鱷搏鬥,夜裡在營幕則可用來看書,文武皆宜。我緊隨她身後,似乎較有安全感,我暗暗埋怨雀斑,為何令眾人身陷險境?在漆黑中澗水,一點也不好玩,一來水中阻力大,舉步為艱,二來容易滑腳,變成落湯雞已夠慘情,倘若遭鱷魚襲擊,血洗冒險團,如何是好?誰知雀斑笑道,我們人多勢眾,鱷魚也會嚇到夾著尾巴逃走,團友聞得可能無機會踫見鱷魚,都很失望,反而我暗地鬆了一口氣。
漫長的黑洞,前面終於露出曙光,雀斑指著河道旁邊的沙地,莫非有鱷魚出現?原來他覺察沙地有爪紋,那是鱷魚經過的痕跡,估計早前曾有鱷魚路過此地,如今緣慳一面。此行終告無功而回,真的抹了一大把汗。
今天雖然行運,沒有成為鱷魚的點心,可是今晚還要面對另一大難,就是沙蠅 Sandfly,聞說此乃是晚露營之地-寧謐叢林 Silent Grove 的特產,小小東西,何足擔心?皆因牠連蚊怕水也不怕,防不勝防,想當年,我和妹妹一家在南太平洋的小島遠足,慘遭沙蠅「狂吻」,人人被惡蠅噬得手腳花斑斑,癢得要命,妹妹最慘烈,有近百個腫患,紅彤彤的疤痕要數個月方行散去,所以提起沙蠅,我便有聞風喪膽之感。
寧謐的大自然,本來是夢寐以求的甜睡之地,Silent Grove 乃是好一片山明水秀的林木,卻偏偏有討厭的沙蠅擾民,不禁令我嘆一聲:既生我,何生蠅?
下回預告:17 樂山樂水
Derby Port — 到此一遊,端的是個荒涼之港。
這Boab樹,綽號是監獄樹,背鏡穿條子T恤的不是監犯,而是我的恩人Sandra,她在Hancock Gorge孭我過寒溪。
當年在此樹禁錮土著,之後將他們賣豬仔,有相為證。
一齊動手拾柴枝,轉眼執了一堆。
為穩陣計,Freckle把柴枝牢牢綁在老友記Frank的頂上。
今天的目的地 — Windjana Gorge,暗藏奇珍。
不游泳,可以睇景,甚至考古 -- 正中的是烏賊化石。
日落映照,卻有寧靜之美,如斯美景,卻不見有游人,何故?
水中有鱷魚,怪不得游人無踪!
到了營地,有秩序地卸行李,真羞人,我此行用行李箱, 尚滯留在車頂,有勞大隻團友仗義抬下來。
我睡的是銀色小營,還以為首晚在Windjana Gorge 的草叢露營,會被蚊蟲咬到冇覺好瞓,最後竟然一夜安睡。
翌日,勇闖Tunnel Creek尋鱷。
在黑暗中澗水,隨時出現鱷魚,太刺激,快受不了!
幸好最後只見鱷魚在沙上的流痕而已,抹一把汗。
好幽默的路標 — 在澳洲停留,享受此地三寶 — 茅廁、酒吧、烏蠅。
Fitzroy River — 令人感覺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