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雨雪紛飛闖高峰

越行越高，雲霧飄渺，仙境也不過如是吧！

勇闖秘魯

第十五天偉嘉華斯－衞樂鎮

Lares Trek (Waca Wasi - Willock)

在深山生活才能真正早睡早起，因為沒有電視或電腦消遣，連洗澡時間也省掉，空閒時間多到打發不掉。晚飯後，好不容易才熬到九時半，睡意濃濃，似是午夜十二時的感覺，幸好這個晚上不太冷，皆因雲層厚，像棉被似的覆蓋大地，相當保暖，於是，我順利捱過山中第一夜，觀乎首天行程是這麼的舒泰，相信餘下的旅程應該會很輕鬆，不幸地，我的想法原來大錯等錯！

失驚無神叫醒人

昨晚睡得早又睡得好，因為山上空氣冰鮮，環境清幽，所以我黎明已起，清晨的山谷翠綠怡神，朝霧裊裊，令人如入仙境。梳洗過後，我靜靜留在營帳中執拾行裝，良久始聞人聲，似乎是阿文，我馬上出去看看究竟，原來他正拿著暖水瓶，和登山組代表一同挨家挨營的叫醒各人，這個服務十分特別，絶非冷冰冰，而是送上新鮮熱辣的可卡茶，之不過這安排沒有事先張揚，累得一眾靚女從睡夢中驚醒，蓬頭垢面示人，哀哉！

早餐有奄列、脆餅和多款熱飲，每人又獲發一小袋糖果、餅食和果汁，補充登山體力。三天兩夜包食包住，再加上如此禮貌又貼心的服務，究竟旅行社要付登山大隊多少呢？阿文估計是一百二十秘魯元，我不是聽錯吧，連人帶馬，還有食物開支，要照顧七個人三天起居飲食，才收三百港元，豈不要蝕本？雖然阿文提議我們合資二百秘魯元作小費，但團友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因為有剝削勞動人民之嫌，大家都認為應該再加一些才成。

嚴寒中勇闖高峰

七時半開始離開小村登山，小馬哥父子原來是這裡的村民，怪不得小子雖然年紀輕輕，卻有如識途老馬，眾人都跟著他走。登山初段路斜度輕微，但奇怪的是，我行了一會已覺十分氣咳，還要走一整天的山路，不禁暗暗叫苦。今晨有點冷，天陰且下微雨，所以我穿了膠披風，內裡則不敢加太厚衣物，否則越行越熱，隨時侷得渾身臭汗，濕身後容易感冒，不可不察。

背後的小村漸漸消失在山巒之中，然而流經村子的小河，則變得越來越長，一直伸延到群山裡去，遙望遠處層層青峰，那個才是我們今日勇闖的目標呢？登山大隊又把我們拋得遠遠，不知所終，只有九歲大的小馬哥和他八歲大的馬兒不離不棄地相陪，由海拔三千九百米的小村，行往四千四百米的格薩山隘 Casa Pass，總計上升五百米，預算中午前可登高峰。為防高山反應，我今早已飲了可卡茶，又大嚼可卡葉子，至今沒有頭痛或作悶來犯，只是喉頭很乾，可能經常上氣不接下氣，不斷要用口吸氣之故，幸好帶備九製陳皮，馬上找些含在嘴裡，果然是生津妙品。

小馬哥英雄救美

行了三個小時，雨還未停，各人已十分勞累，我開始覺得眼花，想不到未及中午，行的路已比昨天更多更難，何時才苦盡甘來呢？阿文指著前面山頭，說很快便到，我只好鼓其餘勇繼續走。過了一會，可憐的哮喘病患者莎拉，已是氣促難當，終於要由登山特派員小馬哥，出動他的八歲愛駒，英雄救美。看著一百公斤的她，在斜坡上馬真是險象環生，花了很大的氣力才能登上，似巨人騎小馬。小馬哥冷靜地牽著堅毅的馬兒，一步一步邁上高峰，其實比亞也因咳嗽未癒，氣喘得要死，本想請小馬哥相救，但眼見同房哮喘病快要發作，只好自己辛苦一點慢慢走。

勇闖高峰雨變雪

十一時左右，我在高峰與莎拉滙合，她已下馬，神情興奮地告訴我，正在下雪呀！是雪來的嗎？我還以為在下雨哩，沿途一直下個不停的小雨，不知何時已變了雨雪，想是因為高海拔的緣故，冷空氣化雨為雪。真幸運，今次旅行竟然無意間賞雪，也難怪莎拉如此興奮，原來她從來未見過雪，我們香港人住在亞熱帶區，沒見過雪一點也不奇，可是她來自英國，氣候這麼冷，竟也與雪無緣，是因溫室效應嗎？

最難的一段路相信已行完，越過了這個山峰，應很快看見登山大隊，該是時候吃午飯了。一想起食，馬上精神奕奕，一個箭步下山，前面徐徐展現一望無際的山巒，極目四望，那有他們的影兒！秘魯人實在太厲害了，我也得向他們學習，使勁鍛練一下飛毛腿神功，殊不知疾行令身體發熱，但外露的雙手卻漸漸凍得僵了，戴了手襪也無濟於事，手指硬得失去知覺，連水瓶的小蓋子也扭不動，多慘啊，口渴得要命，連丁點水也喝不到，何時方可再見伙頭大將軍，給我解困呢？再急行半小時，終於看見老遠的山坡出現紅紅綠綠的點點，

毫無疑問，登山部隊已把營幕倚河而建，飢寒交迫之際瞧見此情此景，像快要到世外桃源般興奮！

感人午餐驅寒氣

由高峰至午餐營地，足足行了一個小時，衣褲為何已然濕透？是雨水還是汗水？不得而知，正在紅帳幕做飯的登山隊員，見我率先到埗，樣子顯得比我還興奮，熱情地招呼我到旁邊的綠營暫避風寒，隨即送上熱飲，我連盡兩杯，手指才漸漸回復知覺，趁團友未至，連忙脫去濕衣，換上乾衫，那乾爽的感覺舒服無比，獨個兒繼續慢慢嘆茶之際，團友開始陸續抵埗，比亞吱吱喳喳，人未到聲先到，自嘲下山時不斷滑倒的瘀事，還給大家看物證，就是她的紅長褲，不只滿是泥濘，褲襠更裂開一個大洞，她沒有跌傷，已是很夠運了。

午餐的頭盤是暖暖的雞絲沙律，太美味了！但湯和意粉令人失望，可能傳菜過來的時候，被寒風冷卻，不過大家都飢不擇食，辛辛苦苦行了半天，能在這裡吃上新鮮烹煮的午餐，實在太感動了。而更感人的，是在我們的營外，有個流動士多一直冒著寒風細雨守候著，一位背著嬰兒、穿著民族服的村婦，和一個兩、三歲的女童，在外頭鋪了一塊布，擺了個小小的地攤，零零星星放了幾款啤酒飲料和布娃娃。奇伯想不到在深山竟有啤酒供應，自然不容有失。

眾人躲在營幕，像難民找到避難所，阿文幾番催促，還不肯動身，既然他說還有三小時便到今晚營地，我屈指一算，憧憬著四時半可嘆下午茶，何不趁雨停之時，早點出發，於是又一馬當先奮勇向前。

山谷變私人空間

在這裡行山雖然沒有路牌，在日間卻也不易迷途，只要朝著大方向走，總會發現有路可依，細心察看，山坡上高高低低之處，都有小路痕跡，還記得小馬哥愛把馬兒扯上山坡，挑高一點的山路走，誓要高人一等似的，往往轉眼便超前我們，讓我也試試這個秘技，看看有何玄機，其實只是上山坡數步，便可見到另一小路，基本和下面那條朝同一方向，但畏高者不宜，然而這條路較少泥濘，更容易走，怪不得小馬哥常常領先。

居高臨下，遠近盡是青山，教人心胸廣濶，忽有大隊人馬，從後面浩浩蕩蕩趕來，原來正是我們的登山大隊，帶著七隻馬和大批行李，不用多時便離我遠去，在前面山頭隱現幾個小黑點而已。天大地大，四顧無人，正好找個隱閉處方便一下，唷，不知從那兒閃出兩個男童，模樣挺像小馬哥，狀甚親切地跑過來，我只好先忍一忍，和他們打個招呼，幸好還記得那句──阿利義靚廚，他們笑著答完我一句阿利義靚眉，已沒話可說，笑嘻嘻地跟著我走了好一段路，看來他們在附近放牧，該是山上居民，最後不知往那裡跑去，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躲到一角施肥，讓膀胱減壓。

渾身輕鬆再上路，極目不見馬隊，後顧也無團友，延綿數百里山巒，像是我的私人空間，多麼難能可貴！偶爾踫上幾隻儍頭儍腦的羊駝，在陡峭的山坡吃草，我稍為步近，牠們便沒命的往更高處跑，好傢伙，連氣也不喘。忽爾雲霧飄至，山頂有位村姑放牧，宛如仙境，瞬間煙沒迷夢之中。

漸聞流水淙淙，原來前方有一條數米寛的小河攔路，河水自高山傾流而下，我若不渡過小河則無法前進，正所謂欺山莫欺水，應不應等其他團友一同過河去？但人多口雜，會破壞我人生難得的大自然私人空間啊，再三察看，水流不太湍急，深只及膝，河裡有亂石作踏腳之用，應不會太難行吧，好！一於大著膽試試，喲，那石差點教我滑倒，好險，驚魂甫定，曲膝把重心降低，慢慢一步步行，呼！終於過關！

下午茶幻作泡影

苦練之下，腳步更感輕盈，不覺又行了三小時，但下山之路遙遙無盡，除偶有零星的茅屋外，那有甚麼村子呢？我應該沒有走錯路吧？一眾團友仍在尾隨，在後面遠遠半山之中，隱約看見一點橙色稍稍領前，應是身穿風褸的阿文，在河邊等著，伺候眾人過渡。

五時已過，下午茶慘成泡影，唯一希望，是可以準時吃到晚餐。由今早出發至今，已超過十一小時，雙腳累得快要失去知覺，這個阿文為何發佈虛假消息？唉，不知道還要走多遠哩，好沮喪！

一路上，漸漸出現村民過路，原來我已接近山腳，想必村子近了！前面有兩條路，該往那邊去呢？還是歇歇腳，等阿文來帶路好了。

良久阿文方才出現，並告訴我一個惡耗──他說今天的目的地並非這條村，還要走下去，唉，我只好硬著頭皮和腳皮，一直走下去吧。一路上，好些村民和阿文攀談，問他要可卡葉，因此物在山區奇缺，但卻是人們日常生活所需，自古以來，民間視可卡葉為靈丹妙藥，可消除頭痛、關節炎、疲勞、口渴，甚至飢餓。看這地村民，衣著甚是寒酸，有些蓬頭垢面的小朋友，赤腳在泥濘灰土奔跑嬉戲，看到我們便興奮得衝過來，頑皮地伸著一雙雙污斑斑的小手討糖吃，見者心酸。我忽然很想小馬哥，這小子溜到那裡去？

千辛萬苦抵營地

六時左右，見到衞樂鎮的招牌，才放下心頭大石，阿文卻左望右望，有點不知所措，不斷問過路村民有否看見我們的登山大隊，幸好村子只有一條主路，總該會找到的，怪不得阿文樣子毫不憂慮，路過其中一家村屋的園子，他指指裡面，示意我去看看，地上鋪著兩張紅紅的東西，原來是羊駝皮，唷，惡心！

將近村尾，忽見一戴著鴨嘴帽的小童，笑嘻嘻跑來，那不是小馬哥是誰！想不到昨午才認識他，今天已覺得他像親小弟一般，摸摸他的小頭，跟著他一塊兒看營地去。

喔，又是在一間村屋的園子搭營，不同的是，這屋子既沒有門也沒有窗，而且就在路邊，最可怕的是茅廁，就在屋旁以一堵圍牆隔著，用一片藍膠布遮擋，內有深坑，上面架著木條──兩直一橫，在黑夜中如廁，難度系數至少九點九。

登山工友尚在河邊洗滌午餐所用過的餐具，團友已陸續抵達，人人累得死去活來，圍著桌子享用那未成為泡影的下午茶。點心到肚，回復少許精神，比亞又大爆下山瘀事，要和奇伯鬥一鬥誰在路上滑倒最多次，本團年紀最大的奇伯，竟可以同全組最年輕的團友較量，奇伯雖敗猶榮！

我們身處的村屋家徒四壁，工友坐在一張爛牀的板條上，耐心地批薯皮，預備晚餐食材，阿文說，村民財力有限，所以建屋要循序漸進，先起外殼，待有錢才加間隔和門窗。山區村民收入如施微薄，生活艱難，要建個安樂窩談何容易，團友當然識做，馬上合資付小費，連義工小馬哥也算了一份，樂得他兩父子整晚笑不攏嘴。

吃過超遲下午茶，比亞便告退就寢，原來她還在發燒。入夜氣溫驟降，令人遍體生寒，其餘一眾團友當然不介意馬上來一頓晚餐，是夜的菜色相當簡單，然而難得的是，用類似的食材，可以餐餐新款，每人先來一碟湯，主食是燴雞和薯仔，古怪的是，配以摻有麵條的白米飯。草草用餐後，我躱進我的私家營帳，搞搞衞生，已兩天沒有洗澡，開始發臭，要出動濕紙巾，抹呀抹呀，總算乾淨一點。喲，忘了要上上茅廁，真是一踏一驚心，千萬別讓電筒墮進深坑，哎呀，奇臭無比，此地不宜久留，一定要速戰速決，然後馬上撤退！

下回預告：16 將軍古城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