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潑酒迎新歲

小心！潑水狂魔無處不在！

第三十五至三十六天 潑酒迎新歲

Day 35-36 Montevideo, Uruguay

慶祝除夕的活動，不必等到晚上，由中午便隆重開始，Puerto de Mercado的美食廣場，一家俟著一家，座無虛席，人頭湧湧，洋溢節日的歡愉，火光紅灴的烤肉店，熱力迫人，周遭彌漫飄著肉香的煙霧，令人垂涎，電視台的採訪隊在人叢穿插，咦，有甚麼好拍呢？

我們這些背包客，在大時大節當前，也要打腫口面充濶佬，上館子扮豪客，連我這個不勝酒力的師奶，今日也要與眾共飲賀除夕，阿碧大力推介一種本地甜酒Medio Y Medio，樣子頗像香檳，味道更勝一籌，我要伴著前菜來享用，以免酒精發作，暈得一陣一陣。原來九成半烏拉圭人有歐洲血統，且不少是意大利裔，嗜麵包如命，吃前菜時，例如是烤芝士、或以蕃茄和洋蔥碎製成的漬物，都配以一籃籃的麵包，吃罷已飽了九成，如非這是特長時間午膳，有時間慢慢消化，對我來說，主菜也可省掉。

飲飽食醉後，才發覺店外已擠得水洩不通，起哄之聲此起彼伏，所為何事呢？走在前頭的美瑾突尖叫一聲，便哭喪著臉轉過頭來，原來她慘被淋得一身濕了，旁觀者爆起一串哄笑，電視台的攝影機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我也幸災樂禍地拍下她的怪模樣，冷不防一度冷冰冰的怪水向我迎面突襲，是那個可惡的傢伙下的毒手啊，弄濕了我還是其次，最慘是相機遭殃，為防再次遇襲，我馬上夾著尾巴逃跑，讓兇徒消遙快活吧。一手抹走臉上的水花，卻是粘粘的，還帶點甜香，原來不是水，那是甚麼來的？混亂中，前面又有異物飛射，有人在噴假雪，入了眼可是不玩的，趕緊跟著加百列跑往出口去。

終於重見天日，避過一刧，幹嗎周圍架起鐵馬，地上滿是棄置的大膠瓶？ 唷，前頭竟是個更大的戰場，眾多年青人在奔跑追逐，人人手持一個大瓶，瞄準對方，瓶內的白色液體，射程甚遠，很容易會誤中副車，加百列全無懼意，大模斯樣的走在最前，一於借他做人肉擋箭牌。

喲，這些年青人也真無聊，無端端噴我幹甚麼？你們跟朋友玩還不夠高興麼？加百列啊，快點帶我們逃離現場吧！

看眾團友怕得左閃右避，加百列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莫非他心懷不軌？

路上有流動小販，守著一大桶冰鎮飲品，都是同一款式的蘋果汽酒，哦，地上的大膠瓶不正是這些貨色？美瑾中招後定是受了刺激，買來一樽趁機復仇，有樣學樣地勁搖一番，出奇不異偷襲加百列，於是，又展開了一場街頭攻防戰，當他們玩得興起，忽然有水柱從天而降，嘩啦一聲擊中前面的路人，原來除了街上的游擊隊外，樓上竟然也有伏兵，數層高的樓房部份設有露台，無良的住客捎來一桶又一桶水，無聲無息地埋伏，空襲無辜路人，但也有一些勇猛之士，竟撩是鬥非，挑釁高空的水兵，似是搏沖涼，終於，求仁得仁。

加百列笑說撥水節每年才兩次，我們難得遇上，一次在聖誕、一次在新年。你們烏拉圭人可真豪氣，不只撥水，還撥酒哩，似乎無酒過不成節。

三點三，下午茶時份，附近的一條酒吧街早已迫爆，開其街頭派對，潮樂喧天，經過撥水洗禮，加百列給眾人的除夕新考驗，就是要步過這段僅一百米長的跳舞街，我一看這場面，有點不安，但見左面一排像樓梯的看臺，一級級的站滿了人，地面更是針插不入，所以沒有舞姿可言，人們隨著音樂節拍，像跳豆般上下彈著，只可手舞，難以足蹈，最危險的人物，乃是那些無煙酒不歡的舞客，這些人相當缺德，手上的煙蒂無眼，隨時灼傷旁人，瀉出的啤酒，把地面弄得濕滑，人多擠迫，好易釀成蘭桂坊人踩人的慘劇。

我屬明哲保身型師奶，從來未去過這種危機四伏的街頭派對，可是來到烏拉圭，人在江湖，淪落到要隨波逐流。加百里做前鋒開路，音樂震耳欲聾，令人耳痛，我只得掩耳而行，步步為營，以防遭身旁的跳豆人踩到腳痛，奧運飛人不足十秒跑畢的路程，我們用十分鐘也行不完。

穿過人潮，完成了指定動作，真是辛苦過行年宵，我如釋重負，閃到街角暫避，最年輕的三位團友──美瑾、姬絲汀和嘉兒，卻馬上重返人堆湊熱鬧，果然是青春無敵，我們四個成熟穩重的團友則隔岸觀火，只是狄波拉忽然技癢，撇下老公，獨自跳到桌上大跳熱舞，看著這位半百老婦忘形獻技，我和瑪莉都嚇到呆了，自嘆不如，但她卻贏得桌下一眾看官的喝采聲，因而越跳越勇，約翰遙望老妻，拍掌支持，換著是中國人，此舉簡直有辱門楣，為夫的一定當場連拉帶扯把老婆扛走，罵她一個狗血淋頭，看來澳洲人的家規十分寬鬆，無怪狄波拉笑口常開，一派自由幸福師奶的模樣，香港和祖國的師奶相比之下，雖則享有相當多的自由，但生活卻壓抑得多了，為夫者責無旁貸。

瑪莉這位年逾四十的單身貴族，尚在蜜運之中，雖是自由之身，但卻和我這個師奶靠邊站了一個鐘頭，遠離群眾，她的這份矜持，與多年來執教鞭不無關係，我們兩個中女遙看年青跳豆，自得其樂，忽有中年肥肚腩漢子，操一口不咸不淡的英語，伸手向我們問好，為表禮貌，握手回禮，這位阿叔可煩氣得很，問長問短，像查家宅似的，又扮聽不清楚，把耳朵貼到人家的嘴邊，搏懵之極，我裝作聽不明白，藉故閃開，瑪莉是教書的，耐性極佳，被他糾纏煩半天，煩得要死。

別以為中年師奶只能惹來肥肚叔父的青眼，一位約二十歲、樣貌俊俏、光著上身、露出一格格筋肉的男子竟向我搭訕，貪我徐娘半老乎？抑或少見中國婦女，被我們的外型所騙、猜不透年齡的秘密？姑勿論如何，來到惹火的南美，尤其是酒精掛帥之地，身為男、女子都應該潔身自愛，莫以為人見人愛便沾沾自喜，以免抱憾終生。唔，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點撤離為妙。

黃昏，加百列駕著老父的開篷小貨車來接我們，座位有限，我的中老年團友十分醒目，迅速閃入車廂霸位，怕會吹到有頭風乎？我於是被迫晉身年青人的行列，和三位年輕團友坐車尾，暗嘆一句倒楣。沿著河濱大道馳騁，向白沙灣的盡頭進發，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海灣，疾風吹得衣裙亂舞，微冷，落日斜照卻相迎，景色醉人，越坐越覺豪邁不凡，恐怕若有幸在香港坐貴價開篷跑車，也難得如斯寫意。

加百列父母居於近郊一所西班牙別墅，住洋樓、養番狗，還有個泳池，排第四的小兒子過兩年便大學畢業，但母親看上去仍年青窈窕，和丈夫一樣，和藹好客，除動員三個兒子招呼我們，還有大伯和嬸子，一家早已在池畔佈置妥當，我們眾團友幫忙現做雜菜沙律，算是出一分力，而烤肉則由小兒子一力承擔，看他光著上身汗流浹背地在室內的火爐操作，那兒悶熱得個蒸氣浴室，我一見那團火光，便不敢對烤肉抱任何期望，紅紅烈火不把它弄得又焦又乾才怪。

誰知今晚的主角並非烤肉，而是肉卷，有雞也有豬，加百列細意地切開，內裡原來有芝士和乾果等饀料，十足高級餐廳出品，吃起來鮮嫰可口，想不到烏拉圭的家庭式BBQ，會有如此高檔的菜色，這種肉卷，莫非在超級巿場有售？加百列認真地答，是他自己親手做的，看他不似在說笑，如今明白阿碧為何讚他廚藝了得。可惜他開長途車，多年來都要周遊南美洲，一年只有兩次機會路過老家，父母也難得試到乖仔的手藝，不過卻非常客氣，讓給我們這群如狼似虎的背包客吃。多虧他們，我們品嚐到如此美妙的除夕大餐，而我後來才曉得，這個除夕夜宴，竟是全程豐富的一餐。

午夜，準備倒數之時，忽聞嘭的一聲，頭頂突然爆開一個大煙花，我以為一下子已放完了，原來只是個試爆，一踏入新年，夜空上演一幕煙花大滙演，誰家那麼大手筆？加百列父親笑說年年如是，見怪不怪，鄰居也樂得看免費騷。我正興奮地舉起相機拍煙花影片之際，黑暗忽中忽被熊抱，嚇我一跳，繼而臉上被親了一下，原來在互祝新年好，可憐我還未拍完那陣怒放的煙花，已被數人熊抱親了好幾次，且全部都不是女子，真可惡，避無可避。

煙花騷不是數分鐘的貨色，竟達二十分鐘，也不只零星落索，而是連珠爆發，異常豪氣，壓軸還有雪糕和自家製蛋糕做甜品，吃罷已夜半二時，我已睡眼惺忪，該回去睡吧？

加百列說，以烏拉圭而言，時候尚早哩，慶祝活動仍未結束。本師奶從未試過這麼大膽，半夜去街玩，趁今次人多勢眾，何不來一次突破，一於奉陪到底，看看你們還有何花樣。回巿區的路上，車來車往，十分繁忙，三更半夜，Montevideo完全沒有睡意，我們卻呵欠連連，誰也不想掃新年的興，只得跟著大隊行事。

這個時候，往那裡去呢？這條街道很面善，哦，原來又重回酒吧街！街頭派對早已散去，我終於看清楚這街的面目，兩旁的酒吧，客人不多，是不是準備打烊了？不如我們早點回去睡吧！

加百列才不聽我的，他說因為我們來得太早，黃金時段還未到哩。不是吧，三點還算早？說畢他便闖入一間夜總會視察環境，噢，不是吧，去夜總會？本師奶乃良家婦女，怎能去這種聲色犬馬之地？況且夜總會乃坑人之地，少不得要大灑金錢，唉，悔不該一同來參與這種夜生活，心裡十五十六之際，加百列帶著失望的神情出來，宣佈裡面一個客人也沒有，可能要等多一個小時才玩得成，只好先到別處坐坐。真是鬆一口氣！

眾人隨加百列轉入隔鄰的酒吧聽歌，打發時間，他率先往吧臺買了一支汽水，在近門處一張空枱坐下，我們有樣學樣，每人約十港元消費，撐著睡眼，勉強自己欣賞歌者温吞吞的現場演出，幸好這兒的酒吧全面禁煙，才不致我們這些非煙民太過難受，不過，如此磨上一晚，酒吧不賠本才怪，但正合我這個孤寒師奶的消費原則。咦，為何加百列忽然撇下我們走了出去？沒有他這個本地大隻佬當我們的保安，有點心怯啊！

幸好他又回來了，一聲令下，全團撤離，到對面另一間酒吧去，內裡人影晃動，我甫進門便被那音樂轟得耳痛，但團友都不以為忤，開始隨歌起舞，這裡也沒有侍應來招呼，客人自顧自跳，渴了便逕自去吧臺買喝的，也無其他額外收費，我們也真無良，泡了一回又跟著加百列撤退了，連飲品也沒有買，真是搞搞震、冇幫襯，以為這地帶是銷金窩，原來竟是個免費娛樂場所。

加百列帶眾人一閃，進了隔壁的店子，再攻佔另一舞場，這兒更擠湧，但音響沒那麼刺耳，往內面的舞池鑽去，遠離人堆，高高的樓底吊著幻彩轉燈，時而綻出激光似的藍光束，脈衝式的光線令我頭暈目眩，但年青團友像有免疫功能，越跳越勇，我等高齡團友那是對手，奮戰至零晨五時，荷包出奇的沒有出血，但人卻精力俱疲，宣佈投降。

聞說這地有些年輕人，每個周末愛穿梭大小酒吧，通宵達旦跳舞狂歡，以本師奶愚見，見識一次倒無妨，習以為常則太傷身，好易未老先衰。

一浪接一浪的的除夕慶祝終於結束，打道回背包旅舍，看見碌架牀也覺如獲至寶，謹定元旦為休養日也。

下回預告：第三十七天 耶穌會遺跡

適逢佳節，背包團友也得大破慳囊，大吃大喝。

美食廣場中午時分已見食客雲集，烤肉店火熱迫人仍然座無虛席。

飽餐離去之際，忽聞美瑾尖叫，回頭一看，原來她已中伏。

剛才還是苦口苦面的美瑾，十分玩得，雖則全身盡濕，竟然笑得開懷。

步出美食廣場，為何前面竟一地空樽，成了垃圾廣場？

美瑾很快發現空樽的秘密，迅即買來一瓶蘋果汽酒，加入潑水行列。

加百列成為美瑾的復仇對象，喂美瑾，他不是我們的保鏢嗎？妳搞錯了吧！

一行背包客，穿過跳舞街。

穿人字拖切忌鑽進跳舞街，雙足好易被踐踏到污卒卒。

狄波拉聞歌起舞，老公似乎在隔岸觀火。

狄波拉越跳越興奮，跳上枱表演Table Dancing。

這位筋肉人竟向本師奶搭訕，好膽！

傍晚，坐在加百列的車尾，沿海濱兜風，向他老爸的家進發。

駛進平房區，來到這座相當雅緻的紅磚別墅。

加百列的弟弟在室內的大火爐預備烤肉。

這精緻的烤肉卷非常美味，乃是加百列親自下廚的傑作；愛做家務的男人，一定是個好男人！

看，識到個好男人，做女人幾嘆世界，飯來將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