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看到冰山!雖然它扁扁平平,不像個山。
Day 7: Antarctic Circle
66°45’S 177°21’E +3℃
0705 reached pack ice, 1053 crossed Antarctic Circle, enter Ross Sea
每天的日程表的開首,都有一節名人語錄,今天的特別有意境:
「在艷陽天,對著冰川開懷大嚼是何等美事,然而酒池肉林實在唐突西施。冰川飽之以崇山,飲之以陽光。」
─ 繆約翰
“To dine with a glacier on a sunny day is a glorious thing and makes feasts of meat and wine ridiculous. The glacier eats hills and drink sunbeams.”
-John Muir
繆約翰,何許人?他是美國人,十九世紀出生,這位環保先驅,對保育大自然不遺餘力,是當今美國最具影響力的環保組織 Sierra Club 的創辦人。當年,眼見物質掛帥的現世,科技不斷向前,但自然界卻倒退,精神文明更衰落,繆約翰以三言兩語詠嘆冰川,文采風流,我也要東施效顰,趁著破冰船載我首次勇闖南極圈之際,胡言亂語頌讚一番。
我做足禦寒措施,往甲板與冷空氣決一死戰,好彩感覺不算太凍,氣溫應該未跌至零下,海面仍是汪洋一片,淡灰的天交融著灰藍的海,咦,海面盪漾著的,看來不是白頭浪,是甚麼?一粒粒白白的,有些連結成帶狀,是碎冰啊,噢,看看另一邊,遠處有塊亮白冰磚漂浮,在灰色天幕烘托下,有點迷幻,我似乎看見冰山,不過她又扁又平,並不像一座山,尖也好扁也好,我一生人終於第一次親眼看到冰山,卻好像發夢,我急急掏出外衣口袋裡的儍瓜機,為生命作個記錄。這個平頂冰山 Tabular iceberg,是從南極遠道而來的啊,想不到移動得那麼快,角度分分鐘在變,原來她的時速比美破冰船,由五至廿五公里不等,轉眼已來到船的側面,估計應有一所豪宅那麼大。眼巴巴目送她漂去,只怪我水平不足,一句詩也作不出,卻哼得出兩句港產歌應景:想把冰山劈開,冰山有災...
其實不用勞師動眾來劈,冰山也大禍臨頭,全球暖化,北極首當其衝,冰山快將消失,南極也難獨善其身,相信日後有更多冰山游離南極,倘若南極洲的冰雪通通融掉,我們真的有災,因為預計水平線會升高二百呎,香港以至地球很多地方都會淹沒。
還記多年前有宗新聞很轟動,一塊前所未見的巨型冰山,從南極洲分裂出來,足足有十個香港之巨,共一萬一千平方公里,她還有個名字,叫 B15,好易記,是轟炸機的型號。原來從極地而來的冰山,若果大過十立方米,都備受注意,不只會有個名號,而且還有專人追蹤,誰人有這個雅興呢?就是以為自己是超人,要保護地球和宇宙的美國政府,她有個部門,叫做國家冰雪中心 National Ice Center,時刻監視兩極變化。
其實幫冰山改名,原理好簡單,以南極九十度為中心點,將南極洲田字形劃做四分,左上角是 A 區,左下角是 B,右下角是 C,右上角是 D。舉例說,由 A 區崩離的第一塊冰叫 A1,第二塊叫 A2,如此類推。追溯起來,B15 是在二OOO年三月,分裂自南極西面的羅斯冰架 Ross Ice Shelf,之後繼續漂流,還不斷再裂開,到如今還未完全人間蒸發,最有趣的是,我可以扮福爾摩斯,隨時上網偵查冰山的行踪,而且照片是先進的人造衛星版本,雖然我未必睇得明,但對美國政府的資訊開放政策,十分欣賞,一於向她學習,公諸同好:www.natice.noaa.gov
南極洲的冰山盲流,縱使離開南極圈,監測人員只是遙遙目送,大家相安無事,但我們這群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要進入南極圈,卻少不了繁文縟節,傍晚六時,新哥召集所有人,在酒吧歡迎海王 King of Neptune,真奇怪,大海茫茫,那裡來了個海王?
準時去酒吧看個究竟,上船一星期,我還未曾來見識過,聞得今年酒吧有新猷,全面禁煙,曾經在未禁煙時代來過的團友,大讚如今氣味清新得多,可是當人潮湧至,小小的酒吧,教人喘不過氣來,尤其是當海王一族駕到,扮相古靈精怪,笑得團友人仰馬翻,個個氣咳,原來他們是平日斯斯文文、外貌正正常常的專家組,今日各人任由歌露作藝術易容,畫花口面,穿上道具裝束,扮海王的是啤酒肚樂伯,面掛長鬚,身穿長袍,手持叉戟,相當有台型,他的一眾蝦兵蟹將,開始搜索首次進入南極圈的新丁,前來覲見海王,哎吔,這是變相的玩新丁遊戲,我夾在人群當中,被逮個正著,這回想走也來不及了。
全身黑衣兼戴墨鏡的東尼,擔任殺手,抱著一個冰桶,當我們被逐一押去見海王,躬身敬禮的一刻,冷不防被他乘虛而入,塞一把冰粒入後頸,凍徹背心,十分殘酷,讓我對首次進入南緯66°33’,永誌難忘。
玩完新丁,慶祝邁入南極圈的活動尚未結束,晚飯後,新哥從船上的廣播器,請全體團友到船頭集合,外面只得攝氏三度,今次又有甚麼花樣呢?原來齊齊舉杯慶祝,因為人生難得一次經過南極圈,當然飲得杯落,飲的酒很特別,是溫熱的甜酒,很易入喉,有點肉桂味,喝後整個人暖洋洋,似乎很補身,聽說這酒叫做 Glühwein,西方朋友較為熟悉,因為他們過冬或聖誕節都會飲用,用紅酒、肉桂、丁香、雲呢拿、甘橘和糖,加熱煮成,雖然之前慘受海王的酷刑,今晚喝過這種鬼佬補酒,應該會很好瞓。
可是我忘了已進入南極圈,現為十二月尾,正值南半球的夏季,太陽全日無休,廿四小時都日光日白,十分新奇,睡在窗畔的同房莉特,雖把厚厚的簾子拉密,但也隱隱然透進白光,腦子硬不相信已是午夜,應收工休息,加上即將到達期待已久的極地,腦細胞興奮到久久不能成眠,多得工作人員早有準備,在日程表印了一首無名氏的航海詩,給我解解悶,這詩道盡水手心聲,引人發噱。
因何鬼佬叫隻船做女人?
Why a Ship is called a She?
船好似女人,因為她常修飾得靚靚,
上足糧草,身材標青,
線條由頭到尾都勁正,
經常有一大班男人隨時候命。
A ship is called a “she” because she's all decked out
and usually pretty well stacked.
She has pleasing lines from stem to stern
and there's generally a gang of men around her.
買隻船未算攞命,
養佢先至心驚。
她一裝身你就傾家蕩產,
打扮之後即刻身光頸靚。
It's not her initial cost which breaks you;
it's the upkeep.
Her rigging costs a fortune,
and she always looks her best in a new coat of paint.
鈴鈴查查是她的基本裝備,
有時仲會蓋個帆罩。
還要終日為她疲於奔命,
等佢可以炫耀自己有幾犀利。
Bows and bells are standard equipment,
And sometimes she wears a bonnet.
There's usually a lot of bustle about her,
but she usually manages to show off her
superstructure to advantage.
一旦找到碼頭,
她即刻攬實浮泡唔走。
若要隨波逐流,
她通常很有主見,但亦偶有失手。
想吸引她的時候,
吹吹口哨,佢自然識得接收。
When entering home port
she heads straight for the buoys.
When sailing, she usually knows her destination,
but this is not common knowledge.
When you want to attract her attention,
a whistle's the appropriate signal.
當你猜透她的芳心,
離開她又怎會甘心。
於薰風的晚上,或旖旎的月夜,
再煩再倦的男人,在她懷抱都會好冧。
Once you really get to know her,
you never want to leave her.
On a balmy night, or a calm moonlit night,
she can make tired men forget their troubles.
最後,船就如任何女性一樣,
懂得百般刁難,
定要出動超級猛男,
才能使她乖乖就範。
Finally, she has as many tricks and teases
as any woman, and consequently
it takes a very capable man to handle one properly.
~ 無名氏作 ~ 阿太意譯
下回預告:第八天 寧靜七十
將近進入南極圈,海面呈現異光。
遠處冒起白色粒粒,是冰山來了?
冰粒堆成帶狀,漂浮海面。
船頭的海景開始變樣,冰粒漸漸聚成冰團。
冰團徐徐變臉,成了片狀。
船頭派對正式開始,南極在望,人人心情興奮!
來!喝杯暖洋洋的甜酒,驅驅寒氣!
我畏寒之極,寧願躲在餐廳內,隔著玻璃看熱閙。
每位進入南極圈的新丁都要接受冰的洗禮—由東尼放块冰入後背。哎呀,救命呀!
平素紳士般的羅文,戴了長長的假髮,像著了火,好驚人!
靚女多芬化成紫髮妖精。
團友亦全情投入,變身巨型企鵝!
仁兄扮的是甚麼海洋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