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天 南極大學堂

Day 23 Antarctica University

49°40’S 153°49’E +14℃

strong head winds but not too rolly, fewer birds, fog & mist

517 knot mi away from Hobart

航海第廿三天，廚師們莫非黔驢技窮？午餐前所未見的簡單，是意粉和薄餅，我們不會是吃清光船上的食物了吧？幸好還有兩天便到埗，萬一真的彈盡糧絶，百多人捱幾餐肚餓，也不算甚麼，若是中途斷糧才可怕，但一直以來船上的食用不只豐富，而且變化多端，甚具創意，所以我想都沒有想過，會三餐不繼。尤記得登上羅斯冰架的那天，晚餐時我照例選吃海鮮餐，以為不過是魚扒一塊的貨色，但卻出人意表地賞心悅目，廚師簡直充滿藝術細胞，本來普普通通的白色魚塊，襯托得比羅斯冰架更漂亮，大而潔白的瓷碟中央，是煎得表面微泛金黃的方形鮮魚扒，雪白的厚切魚肉閃亮富彈性，輕躺在一團奶湯豐腴的意式燉飯上，當中有寸許長的白露笋漫不經意地穿插，再灑上奶白的忌廉汁陪襯碟邊，好一個純白的配搭，沒想到大膽的廚子，竟在這個白色美食世界，散落點點黑芝麻，令冰山一般的白魚更覺玲瓏，然後再在上面加一小撮褐色炒菇菌，更妙的是將一條長而幼細的微彎香草，斜斜擱在鮮魚冰山之上，既精緻又立體，我呆呆地讚嘆了許久，幾乎捨不得吃掉這個藝術品。

諗深一層，要弄一餐似模似樣的招呼家中老幼，也會搞到身水身汗，而破冰船的廚師，日日要招待百多客人，真不簡單，首先當然要克服暈船浪，就算是暈得一陣陣，也得死撐著工作；遇上大風浪更慘，船艙拋上拋落，企也企不穩，菜刀隨時變小李飛刀，煲湯好易會滾水淥腳。此外，菜式還要配合每天的參觀主題，少點急才和創意也不行，廚師固然抵讚，但餐飲經理也功不可沒，單是如何將蔬果保鮮，令那些玻璃生菜至今仍青綠爽脆，已令我這個師奶摸不著頭腦。不只我好奇，原來不少團友也想了解廚房秘辛，紛紛追問新哥，他見大家求學心切，誇下海口，找餐飲經理講一堂課，可惜他出盡三寸不爛之舌，也勸不動經理出山，似乎冷面經理不大願意分享這個商業秘密，實在太不近人情了。

我還是較喜歡歌露的平易近人，她今天有重任在身，就是主理南極藝術展，將美術班同學在旅途上的作品貼堂，我也因而擠身成為南極藝術家，一時間，休息室來個大變身，貼上大張小張的畫作，色彩繽紛，充滿藝術氣息，吸引眾多團友圍觀，說三道四，指手畫腳。作品水準參差，但有幾張的水平相當之高，我最留意的是兩張特別細的、毫無色彩的素描，倒不是甚麼佳品，而是我的拙作，打從小學畢業，我再未試過有功課貼堂的滋味，不禁有點飄飄然，尤其是團友看見我的署名，客氣向我美言一番之時，令我感到這個新年過得特別溫馨快樂。

說到那兩張貼堂的習作，是我在一周前的聖誕日那天，無無聊聊時畫的，其實也不是寫生，而是捧著韋以信的專集，將我最喜愛的兩張素描，照板煮碗畫一遍，比起其他團友的寫生，水平當然差得太遠，不過可以貼堂，我難禁有點小人得志，意氣風發。這時候，想起一句很有意思的諺語自勉，是出自愛爾蘭小說家喬伊斯 James Joyce：

「我的明天和未來，是我今天所建立；而我的今天，乃是我昨天和以前所成就。」

“I am tomorrow, or some future day, what I establish today. I am today what I establish yesterday or some previous day.”

兩張小小的畫作，算不上甚麼成就，但若然當天連這一點點時間和工夫也不肯擺上，任由歲月流走，到頭來甚麼也不會得著，趁著新年伊始，真要好好思量一下未來日子，別讓生命白過。

熱哄哄的展覽尚未完結，又有另一文娛活動展開，是為南極攝影比賽，所有團友都可參加，冠軍獎品是紅酒一支，由新哥、栢維和一眾講師做評判。船上卧虎藏龍，我當然不敢拿鬆郁矇的儍瓜機出品獻醜，團友的照片質素極高，看之令我汗顏，構圖美感俱佳，自然不在話下，我慚愧的是，大家都去同一個地方，看同一群企鵝，可是人家拍到的企鵝是七情上面，就算我肯斥資買個長鏡頭，努力拍大特寫，也肯定沒有耐性抓住牠們妙趣的神態，更失禮的是，大家同坐一條船，他們拍到成群的殺人鯨、信天翁和雪海燕，甚至有離群路過破冰船的獨行帝王企鵝，我呢？像發夢一樣，破冰船周遭出現這麼多生態奇觀，竟然懵然不知，還學人家來南極幹甚麼？真是浪費船位。

不過這次比賽的真正意義，旨在參與，雖然我和很多團友都沒有作品可以貢獻，但也高高興興一同擠在演講廳，看大屏幕投放精彩照片，集體回憶南極旅程，新哥更索性讓全民舉手選出優勝作品，讓人人有得玩，冠軍人馬十分大方，將獎品和所有團友共享，皆大歡喜。

豈料卜克倫突然一臉嚴肅地宣佈，向每人派發考試卷，考考我們的南極知識。卷首赫然有南極大學的字樣，噢，我幾時入讀了這所專上學府，真是榮幸之至，試題竟多達數頁，不是吧？總共有六十題，還要在晚飯後交卷，想不到輕輕鬆鬆去旅行，竟然好似返學那麼辛苦，真是反高潮啊。

下回預告：第二十四天 在破冰船的最後一夜

裝修過時的破冰船，經歌露佈置後，重現生氣。

韋以信醫生俠骨柔腸，從他的作品可見一斑。

我有份貼堂的兩幅作品，都是抄襲韋以信的素描，其一是鳥圖。

這是另一幅 — 企鵝。

其實我總共抄襲了三幅畫，這冰山畫得太差，無緣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