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天：聖誕日探企鵝BB

破冰船來到畢特角Cape Bird，可惜天色陰暗，照片也失色了。

勇闖南標

Day 13: Penguin colony on Christmas

77°12’S 166°22’E -2℃

Cape Bird Adelie Penguin colony, Ross Island, pm passed Beaufort island, Began northbound

今日聖誕節，新哥有何出位的賀節活動呢？答案是，看企鵝去。吓，又是看企鵝？已經看了兩次，還有甚麼好看的？莫非地點特殊？

今次是去羅斯島最北的畢特角 Cape Bird，這地在一八四一年被羅斯船長發現，取名 Bird ，並不是因為雀仔多，而是明益老友，以他的姓氏 Bird 為名。巧合的是，這兒有個企鵝王國，住了十五萬對阿德利企鵝，有了這些飛不起的禽鳥，這地總算實至名歸。我已看過很多阿德利企鵝，其實大可以留在船上躲懶，但想起這種眼睛有個白圈的企鵝，樣子太趣怪了，這次極可能是我一生人最後一次看牠們，不看白不看，於是把心一橫，登上樂伯的快艇，經過幾座泛著粉藍的冰山，踏上泥黃色的畢特角。

空氣出奇的溫和，沒有刺透我的衣物，連我露出來的臉頰，也不感僵冷，中國人有句名言，千金難買向南屋，在北半球居住，向南屋一流，冬暖夏涼，南極剛好相反，向北最佳，別以為這群企鵝儍頭儍腦，牠們的王國選址誇啦啦，不只向北，而且背山面海，既擋風又好景致，沿岸的地皮相當平坦，也無積雪，溫暖舒適，今次賀醫生可以放心，我們應該不會在畢特角滑倒。

我自少在香港這個石屎森林長大，多見死實實的石屎，對活生生的動物則有莫名的恐懼，在南極這趟有責任感之旅，要求旅客與動物保持五米距離，正合我意，反而叫我摸摸牠們，才攞我命。這些樣子懵得可愛的企鵝，全無殺傷力，雙手只是兩塊小翼，嘴巴鈍鈍的，絶非牙尖嘴利之輩，若我輕推一下，牠們一定變作滾地葫蘆，經一輪理性分析，我終於說服了自己，毋須害怕這些小儍蛋。

其實這個灘頭很窄，企鵝又多，熙來攘往，不知在忙些甚麼，我剛想往前行，便撞正有隻沙膽企鵝橫過馬路，嚇得我急步煞停，忽然身邊傳來嬌聲喝斥，原來雀鳥專家多芬就在我旁邊監視，她一定以為我橫衝直撞，有心對小企鵝不利，冤枉呀，我平日行路都是這個時速，因為是香港人嘛。要和牠們保持不成文的五米距離，真是相當艱難，一於聽多芬教路，按兵不動，看看小企鵝會否主動過來親親我。才站了不夠兩分鐘，已引得一隻儍瓜前來，牠一擺一擺來到我腳跟，面無懼色，然後低下頭啄我的膠水靴，那靴子黑黑的，比牠稍為矮一點，難道牠以為找到了一對新同伴？無聊的小東西，竟與我的膠靴玩了五分鐘，才依依不捨離去。其實我比牠更無聊，眼巴巴看著牠，白白罰自己企了幾分鐘。

我終於再抬起頭來，舉目一望，原來這個灘長得很，企鵝王國似是一望無際，新哥既然不設觀光時限，我大可以悠閒踱步，又不是在香港，趕甚麼呢？今次學精了，慢慢一步步行，保證不會冒冒失失將小企鵝踩扁。這裡的企鵝，比起上次在范克廉島見到的髒得多，雖然是同一品種，但這兒的像流氓，肚皮的白毛像染上泥污，啡啡黃黃的，你也許會問，我怎知那不是米田共呢？嘻嘻，因為我上堂有聽書，冇瞌眼瞓，記得多芬曾說，企鵝的米田共有幾種不同顏色，視乎牠們近來吃了甚麼，吃海草的排綠色，吃小蝦的排粉紅色，排白色的呢？甚麼也沒有吃，在絶食。在這個海邊實地視察，有如鑑證實錄，可知小企鵝最近伙食如何。少擔心，牠們絶對不會像香港的狗那麼缺德，將米田共棄於街頭，變作地雷加害路人，企鵝真的很儍，就在自己的巢上撒，牠們的巢是何樣子？其實根本不像一個巢穴，而是一堆石仔圍成圓圈，若不是有隻企鵝媽媽蹲在上面，雙腳夾著毛茸茸的小小企鵝，我真想不到那就是個巢，因為牠們的身體完全外露，冇瓦遮頭。石圈的周圍色彩斑斑，似是用白色和粉紅色水彩放射式潑墨，像畢加索名畫般揮灑自然，這可能是大自然最美麗的米田共，可憐的企鵝，為了哺育小生命，一直站在巢上，將體內積存的食物吐出來餵 BB，自己則要捱肚餓，有時長達數周，所以才會出現那白色的史蹟。

對了，這就是我們來畢特角的理由了，因為可以近距離看企鵝 BB，我倒沒有留心，四天前在范克廉島，清一色只見成年企鵝，後來在例行的探險分享會，有位女團友問新哥，為何沒見 BB 企鵝，她的確十分細心。一般來說，阿德利企鵝在十一月中會生兩隻蛋，父母會輪流孵蛋，到十二月尾便大功告成，企鵝仔到二月中便要自立，個多月大就要出海搵食。今次團友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 BB，牠們的毛毛是淺棕色，並不防水，將來脫了毛才可以學游泳，看來牠們破蛋而出不很久，兩隻小毛球還可以齊齊擠在媽媽的胯下，遲些一定會打崩頭，因為牠們體重增加很快，到二月自立時，差不多和爸媽一樣大小，約有兩呎高，十磅重，若好運不被賊鷗或鯨魚所吃，活上十五、六年也屬等閒。

在我低頭小心翼翼慢步之際，乍見地上有團奇怪的東西，駐足細看，扁扁平平，顏色灰白，一陣輕風吹來，上面的絨毛隨風抖動，原來是兩隻企鵝。唷，這回真的是路有凍死骨 ─ 一大一小，像被踩扁了，卻沒有血，也沒有肉，只剩兩具薄薄的毛皮，和大小兩對灰黑的小翼，這對可憐的母子被甚麼妖物掏空了呢？我還以為在南極逝去的生物，都會像乾河谷那隻海豹，又或是木屋裡的帝王企鵝，成為天然標本，歷幾十年仍能完好無缺，不料竟會變成一片化石，我估十居其九，是旁邊那些虎視眈眈的賊鷗所為，牠們的身軀，幾乎和阿德利企鵝大小相若，孱弱的小企鵝成為賊鷗點心絶不出奇，奇怪在媽媽也一同遭殃，令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為哺育親兒，餓到翼輭腳輭，無力招架惡鷗？真相只有天知地知。企鵝雖然是鳥類，天生有毛有翼，可惜有翼難飛，難逃賊鷗一刧，不過若比賽游泳和潛水的話，牠們一定是鳥中之冠，游泳時速約十公里，更可潛至二百五十米水深，十分厲害。

然而，在弱肉強食的世界，溫馴的企鵝就算曉得飛天遁地兼潛水，處處也會遇上死亡陷阱，但大自然總懂得平衡之道，冥冥中自有規律，強食者不會暴殄天物，看這個企鵝王國，生氣盎然，那怕一小群賊鷗在這裡小開殺戒，從好處看，賊鷗也不過是替天行道，消滅基因較弱的企鵝，並兼職自然界的清道夫，我實在不應太過仇視牠們，其實人類更卑劣，強食弱肉之餘，為了金錢利益，更會趕盡殺絶，搞亂生態平衡，衰過賊鷗多多聲。比起賊鷗，我們勝在識得包裝貪婪兇狠的本相，此刻破冰船上的廚師，為了安排今晚豐盛的聖誕餐，不知又要犧牲多少弱肉。

回到船上一看餐單，才發覺我嚴重地估計錯誤，長長的英文菜單，形容詞繁多，雖說是聖誕大餐，但數起來只得兩種肉類，主要材料是蔬果，莫非大廚知道一眾團友已經食滯？謹將食單供諸同好研究：

頭盤：迷你藍芝士撻配醃漬紅椰菜及蘋果白蘭地醬汁

湯：忌廉栗子湯

冰凍菓子露：威廉斯梨子

主菜（三選一）：

海洋主題 ~

皇后蟹肉椰香蛋餅配提子乾開心菓撈北非小米飯伴以葱和香茅獻汁

探險主題 ~

精選原隻香焗火雞（胸肉片）加棗子餡料伴香炒小卷心菜及肉桂小紅莓醬汁伴甘薯蓉

素食主題 ~

麵包及棗子疏乎厘配北非小米飯及小紅莓獻汁伴白菜

甜品：朱古力軟糕配奶油冧酒汁伴焦糖香蕉

Appetizer: Tartlettes of brie cheese served on a red cabbage confit with a dried apple-calvados sauce

Soup: Cream of chestnuts

Sherbet: Williams Pear

Main (3 choose 1):

Ocean ~ Queens crab meat frittata scented with coconut served on a fine couscous with raisins and pistachios, spring onions and a lemon grass sauce

Explorer ~ Slices of whole oven roasted turkey breast with a date stuffing accompanied with sautéed Brussels sprouts, sweet potato mash flavoured with cinnamon and cranberry sauce

Vegetarian ~ Bread and date soufflé served on a bed of couscous with bok choy and cranberry sauce

Dessert: Chocolate terrine with a rum-nougat sauce and caramelized banana

其實這絶非我想像中的正宗聖誕大餐，卻是很精緻輕巧的一頓節日美食，份量不多，總算讓我驅去朱門酒肉臭的心魔。雖然火雞是今天的主角，我都寧願棄權，打從上船以來，我多數選海鮮做主菜，雖則已出海兩周，所謂海鮮其實是雪藏貨而已，為何今時今日仍挑來吃？實在是受我的一位美女舊同事影響，她愛吃海產和蔬果，並不吃肉，樣子永遠年輕，皮膚又白又滑，羨慕死我，所以實行東施效顰。

想永遠年輕美麗，締造不老的傳說，單靠吃也不行，還要懂得養尊處優，像過去十多日來在船上飯來張口，不愁衣食，如此嘆世界，想老都幾難，正當我漸漸享受遊船生活，樂而忘返之時，行程轉眼已過了一半，今日兜過德里加以斯基冰舌 Drygalski Ice Tongue 之後，便要開始折返北行，我身邊的團友，已開始互相八卦離團後的安排，令我忽然生了離愁。

要離開南極了，嗚嗚，有點不捨。真儍呀，旅程還有十二天，尚有很多活動，愁甚麼呢？應該好好享受當下才對。

下回預告：第十四天坐困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