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忽然遇上帝王企鵝

勇闖南標

Day 15 Emperor chicks

74°41’S 165°29’E -8℃ 確

am blowing snow, walk to Iceberg, pm bright & clear, landed at emperor colony

還以為就此告別華盛頓角，幸好天氣轉趨穩定，新哥當機立斷，派直升機勘察，發覺形勢大好，於是召集團友整裝出發，長征華盛頓角，尋找帝王企鵝家族。好吧，為了看牠們，腳凍也在所不計，先坐直升機到昨天團友們征服的那塊冰山旁邊，才開始征途。

在船上所見，只有食指長度的小冰山，近距離仰望原來是那麼魁宏，約有二百呎高，後面伸延到那裡去，不得而知，我們排成一條長龍，跟著帶頭的東尼和小美，走進一片夢幻的白色，他膊上搭著一綑繩索，手捧一堆紅旗，邊行邊試雪地的虛實，然後插上旗幟，叫我們跟著標誌行，以策安全，事關下面就是冰洋，掉下去的話，要出動繩索來救駕，點知話口未完，我一時大意，一腳踩在旗仔之外，只覺雪堆鬆飄飄，腳下有點虛無，所踩之處似在滲水，一想到下面是萬呎深海，嚇得我心口一翳，尤幸平時有練練太極拳，下意識猛然坐穩馬步，艱巨地抽回陷在雪堆中的左腳。為免再度行差踏錯，急忙鑽到領隊身後，亦步亦趨。

在雪地蟻行，不看手錶，便全無時間觀念，因為步步為艱，細雪似有吸力，令雙腿甚感沉重，且四圍白雪雪，景物無大變化，我行了廿分鐘，還是三十分鐘？不知道，開始有點納悶，因為全無帝王企鵝的影踪。突然間，東尼停住，指向右前方的一個低窪處，那兒有點黑黑的東西，是甚麼？他說是威度海豹 Weddell Seal，太好眼力了，距離幾十呎遠，不只看出有隻海豹，而且知道甚麼品種，我卻只看到一點黑，多不濟。若果行得慢丟在龍尾，我恐怕連這個黑點也看不到，因為那隻海豹轉瞬又插水去了，雪地回復寂靜。我們又行了一段路，偶見老遠有幾丁阿德利企鵝在玩耍，然而極目也不見任何企鵝王國，也嗅不到任何鵝臊味。

在地球這個無人的角落，無路標，無商店，時間在流逝，只要帶頭的東尼忽然停了下來，於是，一干從天而降的無聊人，就會同時站住了，不曉得自己在做甚麼，在冰天雪地呆著、呆著，莫非要學習君子處無為之事的境界？等了良久，企鵝何在？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復歸於無物，周圍似是一片虛空。終於，東尼無奈地宣佈回程，邊行邊俯身取回紅旗，團友似乎深諳天命，無怨無尤地跟著離去。半路中途，我又凍又濕的雙腳，寒氣已直逼膝蓋，看著一望無際的冰雪，暗歎白行一趟之際，眼前突然冒出一團團銀灰色小東西，徐徐迎著我們而來，奇了，眼力極佳的東尼，竟在牠們來到跟前才發覺？是甚麼來的？這絶不是黑身黃頸的巨型帝王企鵝，只聽到他輕吐了兩個英文字：Emperor chicks。噢，那豈不是帝王企鵝 BB？

龍頭又止住了，大家都定睛注視這一列忽然出現的小寶貝，我興奮得說不出話來，立即掏出儍瓜機，大拍特拍。企鵝仔也像我們一樣，停下來打量我們這隊冰上來客，牠們瞧瞧我們，然後轉過頭，看著另一邊遠遠泊著的破冰船，像已明白我們這群怪客從何而來，然後大大方方原地站著，似要讓我們幾十個尾隨的團友，來得及拍照留念，我也索性蹲在雪上，靜心欣賞這個奇景，我心裡透亮，這次不遲不早的相遇，一定是天父安排的聖誕禮物。

這群BB，應該是降世不久，牠們通常在七月中至八月初破殼而出，大約面世四、五個月而已，可說入世未深，與其他品種的企鵝不同，牠們個個都是獨生子女，因為媽咪每年只生一蛋，之後元氣大傷，體重暴跌三至四成，冇法啦，因為已禁食四十天，所以一生完就會拋夫棄子，急急腳走，返回海洋搵食，往往要行幾十公里至一百公里，留下爹哋在原地獨力孵蛋。眾多企鵝爸爸發揮團結精神，肩並肩靠攏成一團，在攝氏零下五十至九十度，及有時高達百多公里的暴風下，由五月份一直罰企至七月，把一磅重的白白綠綠企鵝蛋，收藏在大肚子下面的溫暖皮囊中，還要用腳掌墊著，避免蛋兒接觸冰凍的雪地，力保攝氏二十五度的最佳孵化溫度。等到愛兒孵出，原本八十磅重的爸爸，因絶食近三個月，體重慘剩一半，這時愛妻會趕至接力湊仔，讓老公鼓其餘勇出海覓食保命。

我估計，這些 BB 雖小，但已屬少年企鵝，有兩呎高，體型已是成年期的一半大小。屈指一算，牠們有五個月大，羽翼已長成，看來正長征出海，趁夏天來臨學習搵食之道。天理循環，三、五年後，這些灰毛小子和丫頭會重返出生地，像牠們的父母一樣，找個伴侶開枝散葉，牠們可沒有信天翁那麼堅貞，一生只愛一個，帝王企鵝多會年年找新歡，花心得很，但話得說回來，冰雪蓋地，不只無處可築愛巢，又要趕著傳宗接代，短聚後便要夫妻分隔，為口奔馳，兩公婆在同年能夠相認，接力撫養親兒已屬奇事，要來年重拾舊歡，實在太高難度。

小企鵝，我雖然今天無緣見到你們英勇的爹哋和媽咪，但能遇上你們，已是十分榮幸，因為不久將來，你們每一個也會像爸媽一樣堅毅，成為不折不扣的南極英雄。

下回預告：第十六天南極燒烤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