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跳傘拍檔阿Rob,有型嗎?
一 勇闖澳洲東岸 (開恩茲 - 考驗角)
參加這活動毋須先學跳傘,豈不是非常兒戲兼危險?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全程有教練貼身護航,這是專為懶人而設的雙人降傘 Tandem Dive,用特製橡筋把參加者繫在教練的腹部,一齊跳下,我像個空中包裹而已。為何偏偏到了開恩茲才跳呢?是不是貪平?也不是,因為全國幾乎是公價,只要不拍錄像或照片留念,約千五港元便可圓一個跳傘夢,可是在這兒跳,眼下就是大堡礁和熱雨林這兩個世界級景致,真是千金不換的理想降落點。
從萬多呎躍下觸地,快得很,一分多鐘就到,但我的跳傘行程,竟花上大半天,而且並無受天氣延誤,何解?只因跳傘點遠離人口聚居的開恩茲,要坐個多小時車,南下去阿瑟頓高地附近一處海灘 Mission Beach,令我想起靚佬湯 Tom Cruise,他主演的電影 職業特攻隊 Mission Impossible,也有人把戲名譯做不可能的任務,若要我單獨跳傘,當然是個不可能的任務,然而陪我跳的教練阿 Rob,累積八千次跳傘紀錄,單是在這個「任務海灘」,已跳過五千次,所以雖然我是初哥,但有這位將跳傘視作家常便飯的專家相陪,馬上信心十足,只需記著他教我的絶招 ─ 躍下時要變成一隻香蕉,那就萬無一失。
為何要變香蕉呢?變其他東西不可以嗎?Rob 只不過想搞笑一點,讓我別太緊張而已,喜歡的話,也可以變海星,因為在空中下墮時,肚腩朝地較易穩定,只要我不會驚到六神無主,躍下時記得將手腳伸展,身體呈大字型,保持向後彎就是了。
出發往小型機場之前,Rob 像把我五花大綁似的,繫上各式安全帶,他自己則背上降落傘,還笑說我們之間會以一條臍帶相連,我望望他瘦削的身軀,慨嘆他要帶上我這個重擔,真不好意思負累他,誰知他卻若無其事,還說曾與一些比我重幾倍的人跳過,最終亦安然無恙。在這個玩命如食菜般平常的國家,我還有甚麼好怕?噢,尚有一件事,Rob 提醒我,在跳出機艙時,為要確保我們一起下降,他會在我身後,零距離的緊貼著,到時可別介意。唉,其實我是相當介意的,但事到如今可以怎樣?剎那的接觸又不是永恒,算吧,往機場去。
飛機師是位年輕女郎,真想不到,我以為會是一些退休阿伯機師,閒來無事,隨傳隨到,原來後生女也能以開小型機謀生,看她斯斯文文,似做寫字樓工作多一些。同機除了我和 Rob 兩人一組之外,還有另一個三人組合,是位高大的年青女孩,除了和她連成一體的教練,更有位攝影師專門拍攝她的跳傘過程,這位師傅當然要隨著他們跳下去。
我們兩個貪新鮮的遊客,為機上四個人締造了就業機會,居功不少,其實旅遊業乃是昆士蘭省的經濟命脈,位居首席,其次是生產蔗糖。隨著小型機漸漸高飛,不難看見土地上蔗田處處,可惜我沒法觀賞田園景色,因為機艙不只細,也十分簡陋,乘客都要坐在地上,不但沒有椅子,連機門也沒有,可能要方便我們移出機艙吧。我從空洞洞的機門,偶爾在飛機轉彎傾側時,瞄見正往海洋方向飛去,我注意到同行女孩神色越來越不安,但風聲加上機器聲的嘈吵,教練也無法講笑話舒緩氣氛,最慘是高空氣溫節節下降,我們並無特別裝束,穿的不過是隨身的夏裝,倒是腳上的涼鞋因容易鬆脫,換上了教練提供的一對綁帶波鞋,但絶不保暖。飛了近十分鐘,Rob 給我看手中的高度儀,原來我們已升至一萬呎,我感到涼得似秋天,對面坐的女孩穿著無袖上衣,已然面色已蒼白,很可憐。要等到一萬四千呎才可起跳,越高氣溫便越凍,到時會不會凍僵了,跳不動?
凍不可支之際,Rob 指指艙門,示意我慢慢移過去,我們是第一對跳下的,緊張時刻即將來臨,一往看下,海和陸地是那麼遙遠,而且狂風呼呼,心跳不自覺地加速了,我真的要跳下去嗎?忽然覺得自己好儍,世上有那麼多舒舒服服的事好幹,為何花錢玩命?經 Rob 指示,我要坐到門緣,雙腳垂出機外,腳下虛無的感覺很怕人,若跌下去怎辦?我真笨,驚甚麼呢?Rob 都已經挨貼我背後,掉下去的話,他大可張開降落傘救亡,我本來還要繼續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但 Rob 已用身子把我擠出飛機。
我在急劇下跌,我根本不知道 Rob 是不是摟著我,但我聽到他提我 ─ Banana!我才猛然記起,自己忘了變做香蕉,準是下墮的衝力把我弄呆了,讓我趕快將身體後彎,免得生亂子連累教練。驚魂甫定,抓緊機會感受一下這種奇妙的經歷,這時我經驗著Free fall,即是無拘無束地下墮,要由一萬四千呎下跌合共一萬呎,需時多久?大概一分鐘,時速約二百二十公里,接近子彈火車。記得媽媽曾說,跳樓的人未到地已失去知覺,不醒人事,如今我親自證實,媽媽的話錯了,我現在不知多麼清醒,我感到我的面皮不受控制,向四方八面橫飛,真怕它會鬆脫得掉走了,Rob 先前給我戴著的軟質太陽眼鏡,因大氣壓力,一直壓迫著我的雙眼,令我視力模糊,但我仍能看見自己身在半空,周圍都是茫茫然的天空,地和海總是老遠的,我所處的高度,似無多大變化,怎也想不到正在跌得這樣急、這麼快,人生能有這種失重的體驗,而事後又死不掉,真的十分過癮。
突然,跌速好像忽的加快,眼尾瞧見再不是虛無的青天,出現了山景,周遭的景物,位置和比例正急劇轉變,我心裡不禁有點慌,好像快要摔到地面,就在這時,全個人忽的抽了一下,人也不再急跌下去,而是慢慢的飄,一把聲音在腦後興奮叫道:Welcome to my office! 真多謝阿 Rob,帶我來到他這樣優美的辦工室,我可以慢慢看清楚四周了,一邊是大堡礁所在的藍海洋,另一邊是翡翠綠的熱帶雨林,簡直是個美麗的滙聚,經歷驚心動魄的一分鐘後,現在可以好好享受像鳥兒般自由自在的感覺,與天空作零距離接觸,真是說不出的舒暢,難怪 Rob 在這同一地方跳傘五千次,仍然心情雀躍。
這刻的天空,並非一片蔚藍,烏雲像迴避一角,讓我完成這次跳傘心願,我知道,又是慈愛的天父眷顧著我。最後的四千呎下降,Rob 以熟練的跳傘技巧,讓我們在天空盤桓了近五分鐘,雖然我沒有攝錄今次的失重旅程,可是這趟本來不可能的高空任務,給我的種種體會,不用重溫片斷,足以畢生難忘,況且還有阿Rob頒給我的跳傘證書,日後我怎會遺忘在人到中年之時,居然幹了這麼一件膽大妄為的事?
下回預告:18 飛越熱帶雨林
另一位跳傘員,有如曾志偉的身型,他帶鬼妹跳。
我就是坐這車子,從開恩茲老遠來Mission Beach跳傘,足足一小時車程。
在空中飄浮,小如烏蠅。
降落的不是我,因為我孤寒,冇加錢俾人拍video。
降落點要準,否則好易下海。
攝影師在收拾自己的降傘。
阿Rob和攝影師各據一方收降傘,很有默契。
等他倆摺好降傘,才可以開車走人。
阿Rob頒給我跳傘證書,證明我曾經由一萬四千呎高空跳下來,兼且死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