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驅車之旅

力哥與他的愛驅Landy終於到達，我們還未上貨，Landy已見爆滿。

第四天 四驅車之旅

Day 3 Santiago – Salto del Laja （Pucon, Chile）

Landrover中文譯作露華，原來是英國國寶級越野四驅車，面世六十年，本來是軍用車，戰後才軍轉民用，其實香港人應不會陌生，因為港英政府車隊也愛採用，作為警車，救護車，及駐港英軍吉普車等，而力哥這位軍車發燒友，耗盡家當購置一部二手露華，暱稱為Landy，開拓其小型旅遊業務，從今天開始，四朵金花便要與Landy相依為命，開展四周的越野旅程，待大巴士修復才能轉車。

麗斯、嘉兒和我晨早執齊行李，在酒店門外苦等半個鐘，終於見力哥駕著Landy瀟灑抵達，噢，那麼細小的一輛車，車頂和尾廂已塞滿露營物品，還容得下我們嗎？阿碧說今日傍晚的會到達一個很潮的營地，我屈指一算，要侷促在車子十個鐘，想起都覺頭暈。其實車子只得五個位，若神秘旅客出現，怎坐得下呢？阿碧笑嘻嘻說無問題，大家可以輪流坐尾廂，她倒說得輕鬆，我見力哥幾經辛苦，將車上貨物大執位，才勉強容得下眾人的行裝，險些還遮擋著倒後鏡，坐在尾廂？不壓得變杮餅才怪。我們三女客在後座大腿緊貼大腿，動彈不得，多羨慕前座的力哥和阿碧，腳位多寬敞，唉，誰叫自己貪平參加背包團，活該受罪！

磋跎良久，力哥心急如焚要出發，但阿碧意猶未盡，跑回酒店捎多些東西出來，Landy已插針不入，她只好將大袋細袋的隨身物品，胡亂塞在長長的雙腳下和大腿上，終於也告動彈不得，眾人仿如罐頭沙甸魚，開始巴塔哥尼亞萬里長征。

秩序一，沖茶。想不到南美青年竟像傳統中國人那麼喜歡飲茶，熱愛到一個程度，要在顛簸的越野車上泡製，恐怕中國人也自愧不如，不過此茶不同彼茶，乃是阿根廷人的至愛Mate，我用廣東音譯作孖T吧，力哥奉之為至寶，隨身攜帶，究竟何寶之有？他說這茶不含咖啡因，卻很提神，常飲百病不侵，說得我心癢癢想一試。

在力哥嚴格監督下，阿碧取出他的私人茶具皮袋，內有四寶：一大罐孖T茶葉、一個小木兜、一支像銀匙的吸管和一大個熱水壺，然後開始在玉腿之上表演沏茶，先將碎碎的灰綠茶葉，把巴掌大的木兜填至八分滿，再注滿熱水，沏茶者先飲為敬，以那特製吸管吸吮茶汁。

吸完之後呢？再倒入熱水，傳給下一位茶客，如此類推，全程只需一份茶具，十分環保，但慘在要飲口水尾，太不合衞生，未曾百病不侵恐怕已惹出病來。然而這是阿根廷風俗，人家把你當作老友，才會這樣你一啖完我我一啖飲茶，大家共聚家常，天南地北。麗斯在南美已兩個月，嫻熟地接過木兜啜呀啜，樣子相當享受，大讚Very good，嘉兒略為猶疑，也勉為其難試了一口，我嘛，推說怕吃了會肚痛，下次有機會再試吧。縱觀我們分別來自澳洲、英國和中國代表對新事物的反應，雖然人少少，但頗有啟示，澳洲人甚有冒險精神，看阿碧無懼熱水，在幌動的狹隘車廂沏茶，燙傷怎辦，若她有中國人父母，不罵個狗血淋頭才怪，還有麗斯，亂試人家那些不知名的茶碎，又喫口水尾，不怕吃壞自己麼？英國代表嘉兒集冒險精神與外交手腕於一身，不會得失新朋友，盡顯外交強國之風範。可恨我怕事畏縮，連小小一杯青茶也把我難倒，有辱國格，嗚呼！

幾杯到肚，精神大振，眾人打開話匣子，女生們吱吱喳喳，力哥一於少理，把音樂開得拆天，他今天有點鬧情緒，因為阿根廷和智利有仇，事事鬥一番，所以力哥在智利國土驅車，神色凝重。

我於後座夾在麗斯和嘉兒中間，聽她們立體聲地咇呢吧啦，那裡像我平時跟香港的鴨仔旅行團，簡直就似一班後生仔自駕遊，無拘無束，但因言語不通，我難免感到隔膜，先說麗斯和阿碧說的英語，有很重的澳洲音，已經聽到我耳側側，以為嘉兒說的是正宗英語，會好一點，怎料也是那麼難明，可能俚語太多吧，我以前在學校唸書，沒有外國人教師，只是正正規規學文法，一到實戰會話，只能接收五成，其餘只好以笑遮醜，扮有反應，蒙混過關。

八卦一輪，言歸正傳，阿碧拿起旅遊資料朗讀，介紹目的地巴塔歌尼亞Patagonia，她位於南美洲底部，屬於阿根廷及智利領土，而Pata在西班牙語是腳的意思，相傳因為外國探險在此地驚見大腳印，以為這兒有巨人聚居，故以此名之，後來才明白原來是由大大的鞋印造成，虛驚一場。

通往巴塔哥尼亞的叫六十六號公路，前人戲稱這是Road to Nowhere，喲，我們為甚麼要踏上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公路呢？曾有阿根廷詩人云，這地一無所有，只能找到虛空。也許，在這片空盪盪的天與地，心靈才會得到釋放，閒遊在一塵不染的大自然裡。這個人跡少至之地，近年遊人漸多，為著慕名看看謎一般的天地，這裡尤其適合那些追尋浪漫、又愛歷奇的人士。仗著力哥的愛車，我們比上世紀的詩人幸運，可以跟阿碧勇闖天腳底，看冰川移動的奇景、登上景色壯麗的雪山、流連企鵝殖民地、造訪世界終極城市．．．

團隊的首次午餐，遲至下午兩點半才供應，但地點浪漫得難以抱怨，因為就在瀑布旁邊，我們這人肉沙甸魚經過五小時車程，暫時獲得釋放。阿碧著我們到瀑布自行觀光拍攝，自己則與力哥合力從Landy的車頂及擠迫的尾廂，用九牛二虎之力，找出野餐用品，雷聲大雨點小地，泡製了一頓凍肉三文治午餐，幸好嘉兒不吃肉，所以阿碧特備牛油果、香蕉和蕃茄等新鮮食物，否則長期與她和力哥兩隻食肉獸同行，我好易搞出病來。

餐後再捱三小時車，傍晚到達是日目的地Pucon，一眾沙甸魚可以落車舒展一下，這兒的空氣清涼透心，嘉兒如釋重負，因為屁股已然麻痺，問問力哥行了多遠，原來八百六十公里路，好長途啊，平時在香港，可能一個月加起來也沒坐那麼遠的路程，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大了很多、很多！

先到登山店安排明早行火山，老闆肥伯話，暫時不能保證成團，因為可能有雨，登山會有危險，不過划筏則一定成行，嘉兒畏高，寧願玩水上活動，我畏水，唯有選擇行山，驚聞要一百美元一位，幾乎想打退堂鼓，但麗斯決意要去，為免被人取笑我孤寒，我又豈可不硬著腳皮奉陪？

背包團的第一個晚上，將會如何渡過？當然不用旨意去舒適酒店，雖然營地就設在湖邊附近，別以為可以趁機去賞湖輕鬆一下，繁忙的工作馬上開始，我們要趕在入黑之前搭好營幕，然後齊齊煮晚餐。麗斯和嘉兒一人取了一份營具，熟練地架起各自的私人營帳，阿碧見我拿著營具老鼠拉龜的樣子，便快手快腳幫我左鋪右搭，轉眼搞定了，還加蓋個防水罩，以免下起雨來，我睡的營幕會變成水池。

平時在家，八時半早已吃完晚飯，但是在這兒卻休想，阿碧在這時才施施然從車中找出食材，還笑說不用急著煮食，可以先弄杯茶，歇一歇才開工，反正南美的人慣了很晚才吃飯，吓？再拖下去，今晚幾點才有得安睡？阿碧姐，求求妳通融一下，我情願辛苦一些，不嘆茶，立即開始煮飯，阿碧免為其難，宣佈今晚的菜單，名為牛肉蔬菜卷，就在露天之處架起旅行式煤氣爐煮食，相當有露營風味，由於這團人丁單薄，所以人人都要幫手，當然我們偉大的司機力哥除外。

舟車勞頓一整天，累得要命，若參加港式旅行團，在這時應是飯來張口，之後沖個靚涼，便高牀軟枕安睡去，背包團則事事自力更生，團友個個精力無窮，爭著取阿碧的食材又洗又切，我行遲一步，獲得餘下揸鑊鏟的角色，以微弱的爐火炒牛肉碎，歷久不熟，大家卻不以等食為苦，一邊喝著飲料，一邊閒聊，麗斯最年輕亦最生猛，大談旅遊體驗，還揶揄美國遊客常識差，她說所遇的美國人，每每問及她是那裡來的，當她答是澳洲時，通常會有兩個反應，第一，不知道澳洲在那裡；第二，會以為澳洲首都是悉尼，令她十分氣結。聽她這樣說來，有點大澳洲主義，力哥不語，樣子有點不以為然。麗斯又嚷著要和眾人玩問答遊戲解悶，我血糖太低，不夠腦力她玩，眾人也沒好氣，只聽她問道，究竟美國有幾多個州？嘉兒馬上很酷地反問，以色列是否計算在內？麗斯竟然呆住了，無辭以對，嘉兒果然是個好厲害的腳色！點只答問咁簡單，簡直是高度諷刺，英國代表又勝一仗！

哀哉，可憐鑊內的牛肉碎仍是半生不熟，已逾晚上十時，饑腸轆轆，卻不知何時才得食之，豈料福無重至，福不單行，忽而天降甘霖，眾人雞飛狗走，終由阿碧率領，忙亂中收拾所有煮食物品去避雨，原來營地別有洞天，偌大的室內廚房無人使用，為何阿碧不早些帶我們來開火鑽呢？太好了，這裡爐火旺盛，轉眼一大盤雜菜牛肉便告完工，我還特別為嘉兒弄了個無肉版本。將近吃消夜的時份，晚餐終告出場，各人以一片大大的薄餅皮捲著餸來吃，獨孤一味，雖是克勤克儉的背包團餐，眾人卻十分享受。

本著力賤得人敬的精神，我包辦洗碗重任，功成身退，已是午夜十二時，營地寒氣攻心，回想家中晚飯，總有媽媽的熱飯熱湯，未吃已覺温暖，試問那份薄餅晚餐，又怎能給我這個飯桶足夠熱量呢？

營地浴室午夜後原來沒有熱水，我那有沖冷水浴的勇氣，只好醃一晚咸魚了。在南美露營的第一夜，帶著一身油煙味鑽進營帳，打開弟弟借給我的睡袋，怎的在香港時覺得它挺厚，現在似乎薄得很？地墊也是極輕薄，草地上的小石像替我的背脊作穴位按摩。

越睡越寒，真懷疑氣温已降至攝氏十度以下，唷，小腿抽筋，悔不該幾十歲人還學年青人瞓街露營，如今才是第一晚，未來兩個月怎過呀！滴．．．滴．．．滴．．．帳篷的響聲越來越密，明天行火山活動會否告吹呢？

唉，明天的憂慮還是留待明天才憂，現在不如集中火力祈求營幕不會漏水，慘變水塘吧。

下回預告：第五天 攞命火山行

我們晨早收拾好行李，在酒店門口等到儍，仍未見力哥出現。

力哥狂塞行李入車廂，有如玩立體Puzzle。

上路第一件事，由阿碧沖茶。

按規舉，沖茶的先飲為敬，人人便得飲他的口水尾，飲這種茶用的是金屬啜管，咪搞我，你地慢慢飲啦！

中途加油，可以小休，最重要認住的西班牙生字，就是洗手間 — Baño。

做了一朝沙甸魚，中午來到美麗的瀑布 Salto del Laja，悶氣全消。

來！靠近點，感受一下負離子！

在這河邊野餐，不錯呀！

阿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高爬低，摷出野餐用品。是次由麗斯擔任主廚。

大費周張，只為了弄些三文治。

傍晚到了Pucon，馬上走進登山小店打聽明天行火山的路徑。

我們的流動露天茶座，已架了天幕，看來快要下雨。

力哥睡的是小小的黃帳蓬，當然和Landy形影不離。

感激阿碧幫我搭營，否則我真是老鼠拉龜，不知從何入手。